“哥哥!”
我怔了一会儿,转头看到了抓着我手臂的妹妹,才慢慢清醒。
我下意识先看了写字台。
笔记本合着。青叶的档案不见了。
我急忙去看书架。那一排档案都好好的,没有缺少。那些个U盘也好好挂在档案上。
不对,我陷入梦境的时候,应该是在写字台前,笔记本和档案都应该是开着的,U盘还插在电脑上。
可现在,我居然是躺在床上的?
我一下子坐起来,没留神,就撞到了妹妹的额头。
“唔!”
我们两个齐齐捂着额头,发出了一声痛呼。
“你没事吧?撞到你了…”我赶紧去看妹妹。
妹妹眼泪汪汪的。
我的动作停住,忽然就想起了西门文浩的女儿。那个小姑娘大声痛哭,瘫软在地上。她哥哥就在她身边,同样痛哭着,没有顾得上看她一眼。
我心里堵得慌,有些走神,被妹妹推了一把,才重新看向她。
“你干什么呢?睡迷糊了?你手机响个不停呢。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你都没换衣服吗?”妹妹机关枪一样抱怨着,眼中的泪花已经没了。
我的神志还不是那么清醒,就按照妹妹说的顺序思考,发现手机的提示灯亮着,而天已经亮了。昨天一晚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床的。
我觉得莫名其妙,可面对妹妹的询问,只能找借口敷衍。
妹妹担忧道:“你也太辛苦了吧?还不如原来你工作的那个部门呢。去什么拆迁办啊…”
我只能笑笑。
妹妹又念叨了几句,就出了我的房间。
我先看了手机,电话是陈晓丘打来的,还有吴灵打过来的电话。我没有接电话,让她们有些担心,但也只是给我留了消息,询问我的情况。她们多少猜测出我可能是在梦境中。可时间拖得久了,天都亮了,我还没回信,她们就又发了消息来询问,还接连打了电话。
我给她们回了个平安的消息,就握着手机发呆起来。
我是真的发呆,什么都没想。我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脑子乱呼呼的。
可我的记忆不受控制,梦境中看到的、经历的事情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雷音音的情绪,鲜血涌入灵魂的战栗感,天河水流中的女鬼,还有…那种杀人带来的快意…
我打了个寒颤,仿佛又看到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我觉得很不舒服,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
匆匆洗漱,随便吃了点东西,我就出了家门。
周六不用上班。周六的工农六村稍显热闹。但我已经熟悉了这里,避开了那些聚在一起的大爷大妈,进入了六号楼。
我上楼的脚步越来越迟缓,越来越沉重。
但六层楼并不是永远爬不完的天梯,我还是到了事务所所在的楼层,看到了事务所的招牌和门。
我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一年的时间,好像烟消云散了。
我又成了一年前那个对灵异一无所知的普通人。
我还记得第一次听说青叶灵异事务所时的惊讶。
我甚至记得我那时候在想什么——怎么会有人这么中二?
第一次敲响青叶灵异事务所的门,我就没期待会有人应答。我那时候就从毛主任那里听说,这里人去楼空。敲门,只不过是走个形式,之后,我就联系了派出所来开门。
看着派出所带来的锁匠撬锁,我当时就光觉着冷了。
这里,有阴气。
现在,我已经能分辨出阴气的冷和真正的寒冷,我还能分辨出属于不同鬼的不同阴气。这就像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长相和声音。
我想着这些的时候,顺手就掏出了钥匙。
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我看着钥匙,想起派出所小古将钥匙交给我的场景。
没有尸体,只是失踪,失踪案还没有利害关系人来报警,是由政府拆迁办来报警。这事情整个都很奇怪。
派出所立案了,却无从查起。
我现在已经知道,是叶青抹掉了他们五个人所有的记录。
可在当时,我只是觉得麻烦,再次吐槽开事务所的人是多么中二任性。
虽说如此,我却是压不下对这里的好奇。
可能是叶青做了手脚,可能是我的命运,我对那一柜子档案有了兴趣。小古将锁匠新配的钥匙交给了我。派出所之后对这起失踪案就没了继续查下去的动力。
大多数案子也就是如此了。无头案件,线索断了,就只能期待奇迹。
像是雷音音…
咔——
钥匙插入锁孔。
我扭动了钥匙,打开了门。
吱呀——
伴随着老旧门轴的声响,门打开,阴气倾泻出来。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徐徐推开门,抽出了钥匙。
我没有喊叶青,没有打招呼,进入事务所后,反手关了门,就径直走向了沙发,在老位置坐下来。
我很久没有坐在这儿,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对面相同款式的沙发了。
事务所也有了改变。
沙发上有破损,墙壁、家具上都多了损伤痕迹,无人会来修复。
在过去,这个事务所是青叶五人的避风港,是他们的庇护所。鬼怪即使进入这里,即使在这里袭击了他们,这间事务所本身也是完好的。
但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
五个人,先后失踪、死亡。
到了现在,其中三人已经被我救出来。
事务所遭到了猛烈的攻击,变得残破不堪。
如此种种…
都有些神奇和虚幻。
“我梦到了雷音音。”我开了口,是我自己的意志,我自己的声音。
“我梦到了雷音音,”我重复了一遍,“那个档案…昨天刚看完,我现在已经记不得名字了。只记得,有很多人死了…雷音音杀了人…地上画出一个尸体的痕迹定位线,就会有人死去…”
我不是很顺畅地回忆了档案和梦境的内容。
“…我现在印象最深的是那对兄妹…我…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和妹妹。不过,”我自嘲笑了下,“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是我父母和妹妹先哭我的死亡吧…”
顿了顿,我靠在破旧的沙发上,长长叹出一口气。
“还有一个印象,就是雷音音…不,不是雷音音,是花山。是那个自称花山的鬼,她的情绪。你说得对,她享受杀人的畅快。我也享受了。可我不知道要杀谁。她也是。漫无目的的,看到就杀了…这和‘水中鬼脸’的那些女鬼不一样…”
我再次沉默。
良久,我坐直了身,看向了对面的沙发,“叶青,你是哪一种?你现在是哪一种?将来…你会是哪一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