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青很认真地在地上画了个人形。他花了很长时间,一个步入中年的老男人,跟个学前班的儿童在做手工课作业一样,特别认真。他还搜了一些网上的图片,想着要怎么折磨西门文浩。
我不能理解刘海青的这种恨意,可能这其中还有刘海青没有对我说出口的悲伤过往,但这并不妨碍我沉浸在刘海青散发出来的恶意中。
我发现自己真的有些享受这种气息,那种感觉,像是进入森林氧吧,从大城市的喧嚣中摆脱出来,呼吸到了难得纯净的空气。
在这种氛围中,刘海青画好了那个简陋的人形轮廓。
在泥土草地上作画并不容易。
尽管这片区域之前就被刘海青焚烧过,解放了雷音音…
雷音音…
是谁?
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和一个问题。
“这样就可以了?我买的颜料好像上不了色。”刘海青有些懊恼地说道。
他仿佛是不知道,自己画出来的这个人形轮廓是要用来杀人的,口气非常寻常。
我被拉回了注意力,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草地上。
如刘海青所说,他画出来的人形轮廓很浅,正常人不趴在地上,几乎看不出来那里有个图画。
但在我的眼中,这个人形轮廓是在散发阴气的。在这个山坡,只有这一圈地方正在发光一般彰显自己的存在。
“可以了。你离开这里吧,免得被当成凶手。”我似是好心地提醒刘海青。
刘海青呼吸紊乱,“什么?”
“他会死在这儿,死于意外。但警察来了,还是要调查的。”我仍然很温和地说道。
刘海青的怒气忽然起来,又被他自己给压住了,“你怎么不早说这些?现在这里…脚印,还有这些痕迹…”
“这点痕迹,没关系的。”我泄露出了一些嘲讽的口气。
这一刻,我的脑海中好像掠过了一些画面。
我很确信,这点痕迹没有关系。
不是哄骗刘海青,而是我有百分百把握,这些痕迹不会引人怀疑,让警察顺着这线索调查下去。
我的脑海中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剧本,不再是零星的计划碎片。
刘海青好像也想到了什么,神情多了些变化,忽然如我一般讽刺道:“也是。这地方,就是这样。”
他的语气中比我多了一些厌恶。
说完这话,他逃跑一般走了。
我看着他远去,那仓皇而逃的背影让我眼熟。我的脑海中又掠过了一些画面。
那令我不愉快。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疼,好像有个声音在叫嚣什么,却是听不真切。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似乎还有哭泣声。
我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在意,但随着一阵风将那些野花吹得摇曳生姿,我就忘了这些。
我深呼吸,闻到了一种陈旧腐朽的味道,那种发霉的味道让人作呕。
这个城市的天空,阴沉沉的。
不远处的河流蜿蜒曲折,倒映着阴沉沉的天空和两岸低矮的建筑。那湖水的颜色也不同寻常,像是被人倒入了废水,泛着油腻腻的光。倒映中的景色也是透着一股死气。
我眺望着河水,看得久了,眼睛酸涩。
眨眼间,我看到了河水中气泡,定睛看去,就看见了一个人脸。
我感到心头一寒,再仔细看,那人脸就被水波扭曲了。等水面平静,又成了岸边树木的倒影。
那一瞬间我看到的东西,仿佛只是我眼花了。
我再次感觉到了寒意。
天色不知何时暗下来。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出现。
我就盯着河水看。
水面反光,像是眼睛,一眨一眨,又像是骷髅头空洞的眼窝。
有种非比寻常的气息在这条河流中出现,顺着河流移动。
我看到了一种幻影。
河流正中的倒影中,出现了女人的脚。有女人站在河面,留下水中倒影…
不,不对!不可能有女人站在那里!
我抬起头,却是惊悚发现,河面上真的站着女人。
不是一个两个女人,而是一排的女人!
她们并没有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可以说是三三两两地并肩前行。
她们的穿着也并不统一,但都是某种轻飘飘材质制作出贴身长裙。
仿若是一群游魂孤鬼,行走在河流上,顺流而下。
这情景,诡异恐怖,又有种奇异的美感。
但当我沉醉在这种阴气中,我马上被惊醒。
不对…
这种略显熟悉的阴气…
不等我分辨出来,理清思路,我视野中的景象就发生了改变。
眼睛好像变成了望远镜,调整了所观测到的事物大小。
又像是夜间的薄雾被吹散,月光照亮河面,让人看清真相。
那些女人,并非穿着贴身的飘逸长裙,而是赤裸着的。她们没有穿衣服,那飘动的…是她们的皮!
不仅如此!
她们连身体都没有,好像只有一层皮飘在空气中!
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余光中,又看清了她们脚下的水面。
没有想象中的倒影,水面下的脚是真实的脚,和水面上的人皮有着区别。
一个人,身体被分离出了骨肉和皮肤,骨肉在水面下行走,皮肤在水面上飘荡。
当月光照下来,穿透了那层皮肤,就有幻象消失。
那些皮肤到了肩颈就结束了,没有头、没有脸。
而水中的人体也改变了姿势。
随着她们的动作,人皮落入水中,融入水面下。
这些女人,或者应该说是尸体就在水中漂流。她们躺着,露出了自己的面部。那是没有皮的脸,肌肉的纹理和血管都暴露在我的眼前。
我想到了什么,又说不清楚。
正在我努力思考的时候,这些女人齐齐转头,看向了我。
我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想要后退。
我也的确后退了。
但我的眼睛还盯着那些女人。
她们的肌肉抽动,整齐划一的动作,让人更觉诡异。
她们是在笑,对我笑。
没有了皮肤,却还是能让人看出来,她们是在悲哀地笑。每个人的笑容还有不同,同情的、嘲讽的、无奈的…但都那么哀伤。
我好像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冲击,大脑一片空白。
等我回过神,这群像是鱼群的女人已经消失了。
隐隐的,我的脑海中好像留下了一个声音:
“你找到你想要杀的灵魂了吗?”
那声音如泣如诉,像是一个女人的哭泣,每一个音节又都在变化,像是不同人各自发音,被拼凑剪辑在了一起。
应该被形容为婉转的声音却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砍破了我的皮肤,砍入我的血肉,砍断我的骨头,将我的五脏六腑都劈成两半。
杀谁?
要杀谁…
我要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