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听到那些声音,心中产生了那个念头开始,我的意识就变得断断续续。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念头,只能被那些痛苦的声音所支配,获得长时间的折磨,和短暂的清明。
就连那短暂的清明,我都没办法好好去观察思考。那就是我喘息的一个空隙,让我不会崩溃到彻底失去神志。
我已经觉得危险了。
这样下去,肯定得出问题。
别说救沐爱的妈妈了,我自己恐怕会陷在这里。
而且,沐爱妈妈现在的状态就已经非常不好。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和精神两方面都会崩溃。
我在一个清醒的间隙,对沐爱的妈妈伸出了手。
但我的手按住了沐爱妈妈的肩膀时,我又茫然了。
我要怎么做?逆转沐爱妈妈的时间,让她…变得年轻?
南宫耀就被小小逆转过一点时间。我不知道那是多久,但我知道,他的记忆没有发生变化。
我所能改变的,可能只是实物,或者还有无形的灵异物品,并不包括人的记忆和想法。
如果是这样,我就是逆转了沐爱妈妈的时间,也没有作用。
我没来得及想到一个新办法,就感觉到那种叫声又出现了。
我的意识再次消失了。
等到下一个清醒的瞬间,我还反应了几秒钟,才发现自己正在移动。
会移动的当然不是我,而是沐爱的妈妈。
沐爱的妈妈似乎比我这个受牵连的要好很多,她虽然足不出户,将自己关在家里,精神状况也不太正常,但总能维持正常的生活。
她能吃饭、睡觉,就像是习惯了这种折磨,习惯了有这种折磨伴随着的生活。如同一个老病人,对于自己身体的异常,已经适应,并能忍耐下来。
可能是因为她的这种状态,她的一些情绪终于是传递给了我。
那是无数的记忆碎片,每一个点滴都有沐歌和沐爱的身影。渐渐地,沐爱取代了沐歌,成为了那些记忆中最多的画面。
那种痛苦出现的频率慢慢变低了。
我有了更长的清醒时间。可我并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或许,不用我想办法,女人自己就已经凭借毅力克服了这个大问题。
那些记忆的碎片…
我一看到那些,心里就一抽一抽的。也不是疼痛,只是难过。
在清醒的时间里面,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爸、妈妈,我待会儿想要出去走走。”女人在饭桌上,对担忧的老夫妻说道。
两位老人很惊讶,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惊喜。
女人拒绝了两位老人的陪伴,一个人下楼,慢慢走到了小区的花园中。
这个时间,花园中仍然有人,但在花园的一条小道上,十分安静。那里的植物有些茂密,蚊虫也就有些多,不会有人在这里散步、乘凉。
女人拿出了手机。
我看到了她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时间,心中咯噔一下。
电话打给了沐歌。
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女人的耳畔隐隐又出现了那些惨叫声。
她深呼吸,靠着一棵树站着,握着手机的手有些抖。
电话接通,没有传来沐歌的声音。这个时间,沐歌应该是在接待顾家的人。我当时没看到他的手机,可能是放在了其他地方,可能是在工作的时候静音了。
电话转到了语音信箱。
女人似乎是因此松了口气,但脸色依然发白。
她对着手机说道:“是我…我,想要和你谈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可能以前都没发现过,我也是最近…不,是在之前…之前那次车祸…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时候撒谎了…”
女人缓缓蹲下了身,抽泣起来。
“沐歌…”
一声出口,那些惨烈的叫声和通过叫声传递过来的痛苦就遍及了女人的灵魂。
她咬住了牙关,牙缝中有血渗出来。
“你,把小爱交给我吧…我知道,小爱她…你那时候说了,你抚养更好。但是…不行…沐歌…沐歌…我越是爱你,越是痛苦!那些声音…对不起…我逃了…可是,小爱…你得把小爱送回来…小爱不能和你在一起…沐歌…我…”
女人的情绪到了失控的边缘,泪水汹涌而出。
她脑海中强烈的情绪和那些惨叫声交织在了一起。
我和她感同身受,不光是感受到了她的痛苦,还感受到了她对沐歌、对沐爱父女二人的浓烈爱意。
“小爱她不能…再和你接触了…她得忘了,至少得…”女人艰难地挤出字来,“得…不爱你…沐歌…对不起…对不起…沐歌…”
她的手一抖,手机落在了地上。她整个人也无力跪倒在地。
我一个激灵,咬牙伸出了手。
我知道,就是在女人崩溃的这时候,她死了。我想要救她…我能做的可能只是延长她一点生命,但那是一种希望。
即使那是无比渺茫的希望。
剧痛和手机铃声让我在那一瞬间醒过来。
我发现自己在明亮的室内,我自己的卧室。
我浑身都是汗水,一时间,有点儿分不清现在的状况。
这主要是因为那种痛感骤然消失,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手机铃坚持不懈地响着。
我慢慢冷静下来,摸到了就在我身边不断震动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沐歌。
我的嗓子都快冒烟了,眼睛也很痛,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更是生出了一股惧意。
我有点儿想不起来,我最后有没有碰到那个女人,将她救下了。
手有些发软,这让我接听手机的动作变得困难。
我慢了一步,电话被挂断了。
我的手一松,手机落在了床上。
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好一会儿,我感觉到那种疼痛的后遗症开始出现了。比上次副作用还要厉害。现在的这种痛感太复杂了,火烧、刀割,这些外伤的痛苦不提,就连我的情绪都有些受到影响,种种负面情绪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不仅有悲伤,还有愤怒和嫉妒这种和现在情况不相干的无厘头情绪。
说是不相干,其实,这都是副作用。不是我能力的副作用,是沐歌能力的副作用。
我闭上了眼睛。
我很清楚,这就是我在梦境中体会到的痛苦,是沐歌的爱人所体会的痛苦。在梦境中,这些痛苦混杂在一起,让人分辨不清,只是觉得痛苦而已,现在,它们在我的感受中一一区分开来。
我就像是得了重疾、受了重伤的人,在止痛药不起作用的时候,只能硬挺着撑过去。
等这波海啸一般的痛苦过去,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我看到了手机跳动的提示灯,吃力地打开了手机,看到了来自沐歌的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