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依旧没看到叶青的脸,但看他的脖颈曲线,他并非在看我。
按着我的手冰冷,低温传到了我的身上。
我正要出声询问,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那是有些奇怪的响动,我从未听到过这种声音,像是脚步声,但又不像是人的,也不像是什么动物的。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不是在门外,而是从楼下传来,在楼道里面有些回音。
除了脚步声,我还听到了两声呼吸声,声音沉重响亮,但十分短促。
按着我肩膀的手收了回去。
“今天你住在这儿。”叶青说道。
我紧张问道:“那是什么?”
“是年。”叶青回答。
我目瞪口呆,傻愣愣仰头看叶青,“你说的年,是我理解的那个年吗?”
叶青嗤笑一声,反身离去。
我跳起来,追在了叶青的身后,“你不是开玩笑吧?年?那个神话里面的年兽?除夕夜吃人的念兽?”
我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好像酒劲上涌一般。
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看到有关年兽的传说了。那东西就好似常识,跟什么五爪金龙、玄武朱雀一样,就这么印刻在了脑海中。
但传说是传说啊!
这东西还真有?!
“它…活了多久了?”我有些难以置信。
“没多久。”叶青似是回头了,“它和传说中的年兽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我不明所以,“不吃人了吗?”
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被窗户上贴着的玻璃纸阻挡,又被室内的阴暗吞噬,但仍然照亮了叶青的身影,让他的下颌覆盖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我看到了叶青的双唇翘起一个有些讥讽意味的弧度。
“吃人,但不是吃人的血肉了。”叶青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青的只言片语根本无法让我理解外头的年兽是个什么东西。
“你可以将它的行为理解为寄生。”叶青转身,走向了窗户,站在他平时站立的地方,注视窗外,“它会挑选合适的人类,在他们的大脑中寄生,慢慢蚕食宿主的生命力。宿主的身体机能会出现问题,如同正常得病,最后不治身亡。”
叶青忽然转动脖子。
我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现在的年更像是一种疾病,而不是妖怪。没人能消灭它。你这种,就是他最喜欢的宿主。”叶青的脸上还有那种讽刺的笑容。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是…是要有能力的…”
叶青没接话,但等于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我突然想到了古陌和南宫耀的说法,玄青真人也将类似的话挂在嘴边。
“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经常死于非命的原因…之一?”我恍惚问道。
传说中吃人屠村的妖怪被爆竹赶走,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针对我们这些人的绝症。
我感受到了恶意。要说这恶意从何而来,是老天,是这个世界。这让人更为恐惧。
叶青继续沉默。
“要,要怎么办?”我深呼吸,暂时压下了那种绝望感,让自己的注意力单纯集中在这只年兽上。我有些着急地拿出了手机,“胖子和薛静悦会有危险吧?要怎么防范它?”
“老法子就行了。”
“什么?”我一边播出了电话,一边看向叶青。
“爆竹、红联、红衣…”叶青漫不经心地说着。
电话未接通。我暗骂一声,给胖子发了短信,也不知道他何时能看到。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在群里面发了消息。
瘦子立刻大呼小叫。陈晓丘和郭玉洁都在惊讶。
“年兽,那个年兽?”
“比起那只年兽,你该小心另一件事情。”叶青突然说了一句。
我看向叶青。
叶青的唇角又有了那种讥讽的笑意。
我再次有了那种从头凉到脚的战栗感。
“是、是什么?”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它的繁衍方式还遵循传统。当它要开始繁衍,会在除夕这天大量进食,储存能量,再进行类似有丝分裂的生殖。它会将孩子产在人类宿主体内,不用几天,那个人就会变成新的年兽。”叶青说道。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阻止它吗?”我感到难以置信。
“平时没有任何办法。”叶青很肯定地说道,“但在繁衍的时候,它会重新变成有实体的妖怪。”
我转头看向大门。
“别多想了,你现在没能力杀死它。”叶青轻飘飘地说道。
“就这样了吗?我们…就这样藏起来?”我有些不解。
“白痴,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叶青反问道。
我一时不能反应。
“它在繁衍期,会需要大量能量,会如传说一样开始吃人。现在,可没有家家户户放爆竹、贴红联、穿红衣的传统了。”叶青说道。
我一个激灵,差点儿跳起来,“那只年兽现在在繁衍期?”
“看新闻吧。如果明天你看到了大量无头尸体的新闻,那就是它在繁衍了。”叶青说道,“我的建议是,让你的家人朋友逃离这座城市。”
我手脚冰凉。
逃离,说得简单。
可正值春节,火车飞机汽车票都销售一空,要自己开车离开,离开后又去哪儿?酒店都订不到吧?
手机的提示音响个不断,都是群里面的消息。
“我要回去,我家里…我爸妈和妹妹在家里…他们,他们还在家…”我有些失魂落魄地说道。
我家每年会贴春联,但不会特地穿红衣,烟花爆竹现在是完全不放了。
想到叶青说的恐怖场景,我一刻都待不住了。
即使叶青说我现在杀不死那只年兽,我也无法傻坐在这儿等待看明天的新闻报道。
“你现在出去是找死。”叶青冷冷说道。
“那我也没办法在这儿待下去!”我吼了一声。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后悔还是庆幸。
要是今天没来事务所,没见到叶青,我现在还在家中,和父母妹妹温馨守岁,但同样的,要是我不来,我都不知道那样的怪物出现在了民庆市,出现在了我身边。
“你呆在他们身边,只会将年引过去。”叶青说道。
我哑然,脑袋一片空白。
“让他们换上红衣服,所有门窗上都贴上红纸。”叶青又说道。
我急忙打电话回去。妹妹接的电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一些,不要吓到他们。
“哥,你搞什么鬼呢?”妹妹不太理解。
“你照做就是了。这是…这是一种祈福的办法,能保佑今年好运。”我随口胡诌。
妹妹很显然不是那种喜欢随手转发锦鲤的人,也不信什么祈福的办法。
我只能叫她把电话给妈妈,我妈这个退休在家的中年妇女还是很信这些的,只要不花钱,她都会做一做。
老妈果然是一口答应。家中的年货买了很多,还有各种赠品的对联、红包,要贴满并不难。
我松了口气,又在群里跟其他人说了。
瘦子发了个哭丧脸的表情,“怎么办?我红衣服还是几年前的,都穿不下了啊!”
“挤一挤,勉强穿一穿吧。”郭玉洁聊胜于地出主意。
陈晓丘突然发了个消息,“我小叔那里刚接到报案,一户人家出现了死者。被害者在家上厕所的功夫,被人砍头,而且头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