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军哭着,手高高举起,指着东北方向的天空。
这种指引方式,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多远地方?”陈晓丘问道。
我还盯着张小军看,有些没回过神。
张小军被熊给吃掉了。他父亲也被熊吃掉了。不过,人死了,还有灵魂。死后的灵魂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从尸体中浮现出来,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恢复神智。
没了地府,这些灵魂也就不可能去投胎,只会变成鬼魂。
陈晓丘上辈子是地府的鬼差,过去已经展现过几分鬼差的能力。这次将张小军的灵魂带出来,也不能说是出人意料。
只不过,陈晓丘好像早就准备这么做了。
“很远,很远。看不到。”张小军还在掉眼泪,举着的手垂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孩子。我在梦境中就想要救他,但梦境中,我没有看到玩具熊袭击他。而在刚才…
我咬紧了牙关,有些自责。
这种无力感,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了。
“能告诉我们,你和你爸爸碰到了什么吗?你们不住在这里吧?”陈晓丘看看小区中路过的居民,带着张小军往旁边的小花园走去。
我拿着手机,跟着过去了。路上告诉古陌和南宫耀,张小军指的那个方向。
古陌跟我提到了他的另一个发现,“那些熊唱的歌我有点儿耳熟,应该不是它们自己编出来的歌。听调子,是什么地方的童谣、民歌。你等我们这边查一下。”
我没什么精神地答应。
陈晓丘已经拉着张小军在小区花园的木制长椅上坐下。
张小军哭够了,打了两个嗝,慢慢冷静下来。
“…我看到了小熊。它们回家了。爸爸不信,将小熊放到了柜子里面。我睡觉的时候看到妈妈回来了。是做梦。”张小军艰难说道,能让人感觉到他在这一连串变化中的惊愕,直到现在都无法理清思路,“梦到妈妈回来,妈妈抱住我们,很开心,还哭了。我告诉妈妈小熊回来。妈妈很害怕。我听到爸爸大叫。爸爸倒在地上,到处是…血…好几个小熊吃掉了爸爸…妈妈踢开它们,要带我逃走,我也被吃掉了…”
两段记忆。
我想到此,皱起眉头。
梦境中附身张小军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这个男孩有特殊的能力。
张小军补充道:“那些熊身上好多线。线从那个地方来。”他又想要指出方向,这回抬头后,茫然寻找了一会儿,“没有了…”
控制那些玩具熊的东西消失了?
我猜测着。
“你梦到这些?”陈晓丘问道。
张小军点点头,“我醒过来,告诉爸爸。他不信。我去拿了昨天晚上回来的小熊,被他骂了。他让我听话睡觉。我害怕…我们…我们看到柜子开了,那只熊跑出来。我看到了线…”
他说到此,瑟瑟发抖。
“爸爸带我跑,一路跑,开车,车上也有熊。那些熊,抢了方向盘。我们一直跑,一直跑…就到了那里…”张小军看向了居民楼。
他们是被那些玩具熊驱赶到吕巧岚老家的。
吕巧岚是被熊引来的。
我和陈晓丘也被引了过来。
那个玩具灵想要让我们看到这些。
就像是在女孩的意识空间中,那个玩具灵让我看到了它如何杀人。
这种做法…恶趣味?挑衅?故意如此,想要折磨我们?
“我们被关在房子里。那些熊杀了人。还搬了床,沙发…它们一直在忙。等到妈妈来…”张小军哭了起来,“我好痛…大姐姐,我好痛…”他捂住了自己的喉咙,“爸爸、妈妈,都死了?都死了吗?那些熊不是妈妈的宝贝吗?它们为什么…呜呜呜…”
“你看到了线,还看到了什么?”陈晓丘抬手,擦掉了男孩脸上的眼泪。
男孩摇头,又点点头。
“你还看到了什么?”陈晓丘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线,还有…”张小军呜咽着,擦着眼泪,努力地说道,“还有,还有木偶…”
我马上想到了那个粗制滥造的木偶。
“是什么样的木偶?”陈晓丘接着问道。
“呃,呜…”张小军揉着眼睛,“就是,就是这样的木偶!”
他忽然放下手,像是将一层人皮给剥掉,露出了那只木偶怪异的面孔,猛然冲向了陈晓丘。
陈晓丘一惊,身体后仰,看起来是无法躲过了。
我就站在旁边,手比大脑中的意识反应更快,已经出手,拦在了陈晓丘面前,挡住了木偶的那只脑袋。
木偶脑袋撞在我手中,直接碎裂,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柔软圆球。
我抓住了突然冒出来的熊脑袋。
噼啪声不断,木头继续碎裂。
塑料小飞机、小汽车从木偶的身体中掉落出来,开启了螺旋桨和大灯,还发出各种引擎、喇叭的声音,四散开去。
我手中的熊“嘻嘻”笑起来。
“好玩吗?好玩吗?好玩吗?”它发出了声音,语调欢快。
啪的一声,这只熊变成了彩带,在我手中爆开。彩带和其中夹杂着的闪片纷纷扬扬落下,碰触到椅子和地面,就消失不见。
陈晓丘脸色铁青,我同样心情郁闷。
眨眼间,张小军的灵魂和那些玩具都不见踪影了。
“是张小军的灵魂吗?”我向陈晓丘确认。
陈晓丘点头,“我看到的是张小军的灵魂。吕巧岚的灵魂还在尸体中,她丈夫的灵魂有些模糊,受到了死亡影响。只有张小军,灵魂完整地出来了。我就试了试…”
我们显然被摆了一道。
张小军告诉我们的事情是真是假,也变得无法确定了。
可能从一开始,那个东西就潜藏在张小军的灵魂中,也可能是后来才入侵了张小军的灵魂…
我呼了口气,告诉了古陌他们这一变化。
古陌这会儿功夫,已经想起了那首歌的名字了。
“是一首国外童谣,流传了好多年了,还被改编过。名字翻译过来叫《来玩游戏》。最早一个版本的歌词没了,后面版本的歌词都差不多,都是以玩具口吻,祝福自己的主人,许诺陪伴主人。不过,这种童谣最早应该都是挺黑暗的,曲子很欢快,歌词应该很黑暗。”古陌谈到这个,语气严肃,“还有那个方向,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太多了。只有一个方向,要找这个方向上发生的事情比较难。”
“嗯…”我只能继续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陈晓丘拍拍我,示意我看向小区中的一条马路。
我看到了人群,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人群围拢的地方,正是我们刚才跑出来的那栋居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