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丘这一开口,让我们大感意外。
陈晓丘话说出口了,也就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我们办公室习惯了不关门,原本单位楼热闹,大家的工作状态都不是那么严肃紧绷,时不时就有动静,这样说话,只要不是大声叫喊,就不怕人听了去。可这会儿,单位楼特别安静,大家做事都轻手轻脚的,有一个人用正常音量说话,隔两间办公室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晓丘开口的时候就压低了声音,这会儿再说,更是低了几分。
我们都凑到了陈晓丘的桌边,一副开小会的模样。
“我小叔打听了一下,庆州制造局那边现在分出了三派人。”陈晓丘将事情娓娓道来,“一派,和余新嵘一样,万事不插手,顺其自然,在旁边观望;一派,是吴旻堂那样的,想要借着拆迁,把叶青完全清理掉;最后一派,就是怕拆迁会惹怒叶青,想要阻止拆迁。”
陈晓丘所说的庆州制造局,肯定是庆州制造局的那些幕后大佬们。吴旻堂就是那个买凶杀人,袭击陈晓丘,结果被叶青给残暴地五马分尸了的人。
“这次的事情,就是最后那一派的人策划的。他们买通了物业,拆迁办上层领导应该也有他们的人。他们想要借着这次的事情叫停拆迁。”陈晓丘说道。
“这样就能叫停拆迁?”郭玉洁疑惑问道。
“上层领导当然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叫停拆迁,但出了事情,拆迁进度肯定要停一停,说不定拆迁办的负责人、上面的大领导,要跟着换一换。这要是计划周详,换成他们自己的人…”瘦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就算不换人,这样拖来拖去,要是不惜代价,拖到换届选举肯定可以。”胖子补充道。
“说起来,我们这儿的下一届是要换人了吧?”瘦子接了这个话题。
“也管不到这么细致的吧?而且,他们还能干涉这个人选?”郭玉洁不信。
“人事变动之后,肯定要有很多事情。反正,拆迁是不可能那么快了。”胖子摇摇头。
“这主意是打得好,叶青也一定乐见其成。他们是不可能像吴旻堂那样了。”瘦子说道。
“也没人会像吴旻堂那样。”陈晓丘说道。
陈晓丘前段时间跟我们闲聊的时候说过,吴旻堂是特例。他家是世代军人,族谱上记载,玄祖父还是个一品大官,但到了他祖父那一辈,他的祖父在从军的时候犯了军纪,被开出了军队。他祖父性子野,无法无天,三四十岁了,还因为和人起了口角,在街头斗殴,被人打死了。他父亲和几个叔伯同样不安分,到了他这一辈,还有两个堂兄犯了法,蹲了几年牢房。就是吴旻堂本人,手上也不干净,好像年轻时候还枪杀过人,找人顶罪,才没和堂兄们一块儿去吃牢饭。
庆州制造局的那些老狐狸们,要犯罪也是经济犯罪、政治上犯罪,杀人这种事情,也就一个吴家做得出来。
听了这事情后,我对叶青的残忍手段稍稍好接受了一些,但也只是稍微。叶青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从看过“天国歌声”那个档案,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人了。准确来讲,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不在乎人命什么的。
我问陈晓丘:“水管爆裂也是他们做的?”
陈晓丘愣了愣,“这事情倒是不知道。抢修队修好水管了吗?”
我们都是摇头。
“我去问问毛主任!”郭玉洁自告奋勇。
电话打过去,毛主任不在,居委会的工作人员说那些水管还没修好,毛主任昨天在现场盯了一晚上,今早刚回去要睡一会儿。
瘦子问道:“奇哥,你还怀疑水管的事情?”
“这事情本来就有些奇怪吧?要是人为的,那倒好了。接下来就看庆州制造局的人打擂台好了。”我说道。
我可不信死了个吴旻堂,那些支持拆迁派就偃旗息鼓了。这可能是他们唯一一次,能借刀杀人,处理掉叶青的机会了,难不成就这样放任机会溜走,等着看叶青跟工农六村一块儿再存在个几十年?何况,叶青这样暴戾地杀人碎尸,那些人更要忌惮叶青,想要除掉他了。
陈晓丘沉吟道:“我回去再问问我小叔吧。要是他们斗起来,我们可就轻松了。不光他们,还有不知道叶青事情的人呢。”
最初决定拆迁是不是有庆州制造局的人在幕后推动,我不知道,可既然政府决定拆迁了,地皮要拍出去,更有可能的是,这地皮已经有一些地产商看中了,正筹备资金要参与以后的竞拍呢。
牵涉到其中的利益者不光是庆州制造局。
我们这些小人物,就只能站旁边看热闹。
毛主任下午到了居委会,给我们打了个电话。
“小林啊,不好意思啊,早上回去睡了几个小时。”毛主任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哎,毛主任,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昨晚上辛苦了。”我连忙说道,又问毛主任,“水管现在的情况怎么样?都修好了吗?”
毛主任叹气,“还没呢。各处水管都有问题,小区里面从昨晚开始就停水了,到现在也不能恢复。”
“这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影响范围那么大?”
“我也纳闷呢。维修队现在也闹不清楚,正在边修边查。”
“那你们那儿有什么消息,跟我们来个电话,行吗?”我客气地说道。
毛主任有些疑惑,“哦,行啊。”
我知道毛主任在疑惑什么。我们之前和毛主任合作愉快,工农六村有什么事情,毛主任都很主动给我们知会一声,我们也会很快赶过去。这次,毛主任大概是突然忙起来,没顾得上跟我们打电话,我们这边知道了,却也没主动过去。
我倒是想到现场去看看,要真有鬼,看看有没有阴气就知道了。可马处长昨天跟我们开了那么久的会议,我这会儿无组织无纪律地跑过去,那肯定得挨批。
我心念一动,问道:“毛主任,这事情,没人爆料到电视台吗?”
“昨晚上有人来采访过吧。我也被问了两句。电视上没放吗?”毛主任的语气更疑惑了。她大概是以为我们从新闻上知道了这件事。
“还没看到呢。行了,您忙您的,我不打扰了啊。”我说道。
毛主任是真的忙,也不再想那么多,就跟我说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