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被迫民风淳朴(1 / 1)

徐以显对于贺今朝的话无法反驳。

大抵就是主公经常讲的再讲道理之前,先物理送一部分人入土为安,剩下的人才肯仔细听锤匪吏员讲的道理。

既然是武德充沛之地,那自然就需要比他们这些乡村械斗的武德更加充沛的力量,才能制止这种乱象。

徐以显便不在搭言,继续往下看调查报告。

在大明统治下,农民从事生产,多为自己单独经营。

百姓之间常有盗耕牛,争水草、夺水陂,侵间田,占山地、摘果实的小纠纷发生,成为酿成械斗的导火线。

萧姓临阵俘获柯姓男子一人,就地把他斩首,砍断四肢示众,这种事都记在县志里。

沿海临近内港地区,亦常因种植蛏、蚬等发生械斗。

最大头还是因为水利!

福建这里虽然水系多,但是能种地的少,田地边的河流自然是被争夺的重中之重。

水利的兴废,关系农田丰歉收成甚巨。

历代百姓,兴修水利,挖塘浚浦,取塘浦土壤,筑堤捍水。

塘浦高,水流易畅,堤岸高,低田不潦,早年有所取水,涝年不致成灾。

事半功倍,一举两得。

但大明官府昏庸腐朽,不能作统筹兼顾办法,为百姓规划万全,一任他们自已去做。

此疆彼界,互不相让。

甚至对他人兴修水利,非理阻挠。

或借口风水迷信,挟众破坏已成之工程。

更有在上游堵截溪水,不使下流,致低田无从得水,发生争执,上下流各乡,引起械斗。

官山村居使华陂上流,早年时常筑堰堵截溪水,不使下流。

陂下各乡,需陂水灌既田亩时,要付官山村相当大的代价,尤其是官山村人居奇刁难。

万历三十一年受旱灾,陂下各乡群众,拥至使华陂开堰放水,官山村出而拦阻、发生械斗,死伤甚多。

后知县蔡继善认管山村缺理,禁止官山村卖水。

一面令陂下各乡群众聚石浚陂,以旺水源。

但是官山村部分百姓,对陂下极为不满,时常盗窃陂石,致陂遭损坏,涝年泛滥成灾,旱年涓滴不流。

每遇旱年,下流各乡,必发动百姓,前往修陂,故发生械斗。

对于这种人,徐以显都觉得该杀。

我仗着地利收不到买水钱,就要破坏,看不得你们下游的好。

徐以显想了想在这写了一个批语,恶人自有恶人磨。

直接把这个村子的人全都迁徙走,赶不走就宰了。

他发现讲道理没啥用,还得按照自家主公意思,用锤子好使。

当然大明官府对于械斗,也不是全都坐视不管。

官吏们非但不设法制止,且视为敲剥财物的绝佳机会。

他们向较富裕的村子,明面上派人到地驻扎弹压械斗。

实则肆意抢劫财物,抓人勒赎。

士卒驻村,要好饭好菜款待。

头头们还得喝好酒,还得奉上银子,不然就要抓人。

械斗双方还得拿钱暗中塞给“父母官”的腰包。

这就是所谓的文斗。

一方直接托人用银子贿赂知县大老爷,要其派人到对方去抓械斗之人。

可是对方也同样使手段,行贿的银子,逐次递增。

钱多者胜,钱少者负。

大明的“父母官”乐得财运享通,只恐尔等屁民草草结束斗事。

历次械斗结束,无非是双方弄到财散人亡,直到山穷水尽之际,各有悔祸之心,才由(调解人)出来收场。

徐以显又写了一句批语,这些县官以及本地胥吏该杀。

再加上本地宗法观念极强。

各乡大族都有祠堂,始祖称大宗,支派称小宗。

置蒸尝(祭祀)田,收租以供祭祖修祠扫坟之用,积累添置,有达数百上千亩以上的。

后因族人愈多,族中出现把头,仗势欺凌邻乡、外姓,

也有大房霸占小房蒸尝。

如本地宋姓,族长恃蒸尝丰厚,时欺凌邻乡或同乡小姓。

小姓不堪其扰,连合其余两姓斗争。

自明到如今,时有发生。

两乡都是姓郭的,原属—派,下房以历代受上房欺负,不甘再受屈辱,乃连结附近外姓,同上郭械斗。

徐以显写了批语,分家上户籍,拆散宗族。

这都不是大明了,哪来的族长?

作恶的全都宰了。

还有几百上千亩的蒸尝田,全都分了。

徐以显越看,就越想要用自家主公杀人的好法子。

把搞出问题的人杀了,许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贺今朝翻过一页,连迎神赛会都能发生械斗,他着实不理解。

对于这边的风俗,他只晓得会争着上头香。

各村普遍举行春赛,秋节举行游会。

大家举着神像游行,人进行扮装,本来是一件挺喜庆的事情。

毕竟春节以及秋收之后,吃吃喝喝,犒劳自己。

结果游神还有马队、旗队、铳队护卫。

看到这里,贺今朝都懵了。

不愧是海盗极为盛产之地,村子里都有火铳队。

幸亏贺今朝认为自己是个善于听劝的人,没有坚持到漳州府下面走一遭。

游行路径,还要区别甚严,不能越境一步。

如果稍为越出境界,势必引起纠纷,发生械斗,因为这会被视为莫大的耻辱。

就算是人神都没越界,可你放鞭炮越界了,那也不行!

当然也有在中途设伏,遇对方队伍越境时,开枪拦截,爆发械斗。

大抵就是这个乡的人觉得越境数十步,会对本乡有利。

另外乡的人认为他外乡越境,对自己不利。

因迎神的争执引起械斗的几乎每年都有。

看到这里,贺今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两辈子都没接触过这种事。

当然在太原的时候让一帮招摇撞骗的和尚道士们肉身抗击红夷大炮。

若是他们不死,贺今朝就选择相信他们有仙法。

奈何这帮人都是肉体凡胎,根本就没有能够肉身抗炮的仙人存在。

这种思想该如何扭转?

他看向一旁的徐以显,发现军师的眉头也是紧皱,手里写写停停,一脸的纠结之色。

这帮人拜神当真是有些不能让外人理解。

贺今朝暂时没想到什么解决法子,只能继续往下看。

在迎神赛会上还有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而引起械斗的例子着实不少。

“他妈的,这帮人没见过女人是怎么着?”贺今朝拍着桌子喝骂了一句。

众人对于贺今朝的话,皆是没有搭言,因为这就是实际情况。

贺今朝算是发现了,械斗才是传统,其余都白扯。

主要还是官府不作为!

还有后面的盖房子、坟墓等风水问题,连赛龙舟都他妈的要械斗。

大明弘治时期因为这种事频发,一直都打官司在县志上留名。

贺今朝看着后面列举的时间线械斗,看的他头皮发麻,一年械斗两次,就已经算是打的少了。

导致械斗的具体原因则基本都是小事,什么两口子吵架,路上有人发生口角,。

由一件小事发展成为大规模的宗族派系之间的械斗非常常见。

如此偏执好斗让贺今朝都觉得难以理解。

武德充沛至此,崇祯一朝怎么就没有人向戚继光一样来到漳州府选兵源呢?

这不是上好的兵员?

贺今朝决定杀了一批人之后,征收本地百姓加入锤匪,然后北上去打鞑子去。

他隐约记得甲午战争当中闵系海军极多,而且表现的也不俗。

清廷四大水师军官一半都是福建籍,等到了民国那就更多了。

福州马尾也被誉为“中国海军的摇篮”。

省的本地壮劳力过多,经常干架。

“主公,理应把建宁府经验丰富的吏员调过来,同时派遣军队进行抓捕调查,杀上一批土豪劣绅以及地痞流氓。

要是还有人胆敢聚众闹事,准备械斗,那就再杀一批。

重点关照官山等几个重点村落。”

徐以显也看完了手中传阅下来的报告。

“嗯,此事就交由你办。”贺今朝应了一声,然后看向郑芝龙:

“还有本地溺女婴的事情,你有什么解决办法没?”

郑芝龙摇摇头,他哪有什么法子?

家里生了孩子,人家不养活,那怎么办!

况且械斗都不是一代两代的事情,绝非能够轻易化解。

看样子贺今朝是得大肆杀戮一番,才能让众人都冷静下来。

反正你们都喜欢械斗,不如尝尝正规军的厉害。

“宗族是要着重处理的。”徐以显又提了一嘴。

郑芝龙捏着胡须不言语。

他其实也是郑家的族长,这种事是能说的吗?

同宗族的抱团取暖,械斗是在本地生存必须的技能。

谁让官府不抗事,或者说官吏不择手段的计划矛盾,就是为了从中取利。

大家不团结起来,还不得被官府给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福建械斗如此严重,那是单纯因为民风淳朴,害怕暴力吗?

不暴力一点,在这片土地上没活路啊!

贺今朝看着郑芝龙笑了笑:“这些人死在械斗上太可惜了,杀了流氓恶霸之后,就开始征兵吧。”

“谨遵大帅令。”

“对了,每个村子都得出青壮,本帅觉得海军的规模还得扩招,就广东一地算什么,咱们将来怎么也得控制马六甲等地,需要的人多着呢。”

郑芝龙被誉为中国船长,海贼王的手底下各色人种,各国人马皆有,聚在郑氏旗下的据说有二十万海盗。

这件事也不知道真假,但贺今朝认为组建十万海军算是一个小目标吧。

福建人这么善于内斗,还是都当兵去打外斗,占据各处殖民地再移民,田地足够大,省的因为一点点地盘就得打生打死。

贺今朝在漳平发布了命令,便有大批士卒在本地人的带领下,前往各个村落,宣传政策的同时。

抓捕了一批流氓恶霸,组织公审大会,让百姓进行诉苦。

可诉苦诉着随即又引出来了一些族长的心腹,互相攀咬。

这种腌臜事,大同小异,着实是让蒙在鼓里的百姓都竖起耳朵,狠狠的听了一波八卦。

狗咬狗的戏码在不断的上演,或者说争取宽大处理,自是要拉人下水,让自己上岸。

那这些人正好在群情激奋之下,被给锤匪抓起来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

真到了说了就能有命留着,硬扛到底就是个死。

有多少人能够坚守到底的?

人性大多时候都禁不住考验。

尽管有人反抗,但是恶霸流氓等打手都被提前抓起来了。

有了诉苦大会这玩意,让寻常百姓再听既得利益者族长们的话,蛊惑效果就不那么好了。

至于鼓动村民与官兵械斗?

为啥两个村子械斗还要贿赂前来“镇压”的官府人员呐!

还不是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更何况锤匪的政策在这里摆着呢,再加上连鼎鼎有名的郑芝龙都臣服在贺今朝的脚下。

纵然漳州府百姓好勇斗狠,可依旧很难有与官斗的传统。

因为锤匪是真的会镇压他们,正愁怎么找理由杀鸡骇猴呢。

当然这也缺少不了以官山村为代表的顽固人员的例子。

你们胆敢反抗,后果可就不是普通械斗那么容易的了。

至于几个村子串联起来抵抗锤匪的政策,贺今朝更不害怕。

要么就投降老老实实听安排,要么就因为“械斗而死”。

最不济你就跑到大山里继续躲藏。

反正什么时候械斗结束,可就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你串联几个村子,贺今朝可以在你周围串联更多的村子。

然后告诉他们,协助锤匪赶跑那些前明逆民,他们村子周遭的田地完全可以分给顺从锤匪的百姓进行耕种。

这样,也就能变相扩大治下百姓的耕地面积。

双赢的局面。

这些村民会表现的比锤匪士卒还要激进。

正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如此种种手段,迅速让漳州府百姓认识到了锤匪的能力。

锤匪吏员这才重新把百姓的视线给拉回来,带着他们丈量土地,进行瓜分土豪劣绅、族长、族田。

这般行径,更是让本地百姓极为兴奋。

毕竟大家都是给地主打工的,什么时候能拥有自己的良田?

不仅壮劳力有,直接是按照人头分,老人幼童全都有。

将来女儿出嫁,对于分得的田地,也是有着优先租种购买的权力。

尽可能的避免乡村出现溺死女婴的事件发生。

贺今朝看着送上来的报告,经过人命的洗礼,本地百姓总算是奔着真正的民风淳朴靠近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