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成长总是有代价的(1 / 1)

张福臻却是深有感触,当年他也是为军饷的事情头疼不已。

特别是山西被自家主公所占据,与京师的近路几乎断绝。

锤匪盘踞在北方,闯贼盘踞在南方。

哪有官军的活路?

为了搞钱他还特地搞了陕西的贪官。

张福臻相信五十两的赏银,能够刺激的这帮官军连他娘都不认识了。

主公所言钱财迷人眼,实在是大明官军穷怕了。

皇帝每年征赋税,那么多的旧饷加辽饷、剿饷能有几个子落到普通士卒手里的?

张福臻瞧着下面的官军一个接一个待到投降蹲在地上,摇摇头,这些年兴许连崇祯的内库都被掏空了。

“主公,今日这个圈套,只要不跑了人,还能继续利用方国安做文章。”

贺今朝极为赞同,如今的情况就是大环套小环,一套连着一套。

自从锤匪稀里湖涂的拿下成都后,以傅宗龙为首的官军,打出救援成都的幌子来作战,他们的作战目标就已经完全失效了。

可以说一直都在被贺今朝牵着鼻子走,后面还有崇祯甩着鞭子催促他们上路。

贺今朝与崇祯一前一后相互配合,就是要齐心合力搞掉傅宗龙手里的人马。

傅宗龙只知道崇祯的催促,他真的知道成都发生的真实信息吗?

他已经陷入了贺今朝为他精心编制的信息茧房里爬不出来了。

方国安被牛有才带了过来,跪在地上。

底下的士卒依旧在有序的登记,铠甲以及官军的衣服全都脱了。

“败将方国安,叩拜贺大帅。”

方国安一个脑袋磕在地上,贺今朝瞥了他一眼,面带审视,没有开口。

贺今朝自是不会知晓方国安的名字。

此人在崇祯后期才成长为与李自成、张献忠对战的大将。

待到李自成入京后,他先是在南明皇帝治下依附马士英,与老上司左良玉对峙。

后清军南下,他率部万余人驻守钱塘江,被鲁王封为越国公。

待到清军攻击,方国安布置的防线土崩瓦解,不战而降。

然后他跟随清军进了福建,被降清的郑芝龙举报他反清,全家被杀。

处于明末这个环境的人,在任何时候做出任何选择,都极为正常。

谁都不会想到自己的一次小小的选择,会改变历史的走向。

方国安一直都在等着贺今朝的询问,可贺今朝连句话都没言语。

他感觉贺今朝一直都在打量他的后脖颈子,这让他汗毛乍起。

遂开口道:“臣绝非大明忠臣良将!”

贺今朝这才笑了笑:“方将军是吧?”

“不敢在贺大帅面前称将军。”

“无妨,我这个人很少杀俘的,你且放心。”

听到贺今朝的话,方国安确实轻松了许多,贺今朝的行事作风他可是早有耳闻。

什么他娘的不杀俘?

那是一般不会杀明军的大头兵,可是那些军将极少有能活下去的。

不仅他不会动手,还会让那些被受欺负的普通降卒动手。

毕竟在大明军队的体系当中,那个将校不会克扣部下的银子?

吃空饷可不是总爷吃大头,下面的人就不吃了。

层层克扣!

这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方国安才会担心自己被贺今朝一声令下砍了脑袋。

方国安自是不敢表露神色,他嘴上却说着:

“早就听闻贺大帅的威名,今日有幸能够转投锤匪,实在是我的运气好啊。”

“你的运气不好,我想骗的是秦良玉。”

贺今朝却是不搭理他这茬,瞥了他一眼。

方国安额头上霎时出现细汗,连忙道:“贺大帅尽管放心,小人可以帮忙诓骗秦良玉入城!”

“我喜欢能发挥作用的人,谁要是没价值,就得被送去修路。”

贺今朝背着手看着下面的士卒:“张参谋,告诉他该怎么做,才能保住性命。”

“是。”张福臻应了声。

没有方国安统率的士卒,投降的更快。

幸亏蜀王府足够大,能够暂且看押这伙人,以旧俘虏看押新俘虏,人手充裕。

张令接到了副将方国安的书信,说他已经拼死进入成都防守,蜀王还是挺大方的,每个人给了赏银二十五两。

如此一来,士气大涨,他相信能够坚守到大军前来。

张令摸着花白的胡须微微颔首,方国安稳扎稳打,一路进了成都。

这些时日,也不必惦记着锤匪能够快速攻破成都。

“将军,前方又有锤匪前来袭扰。”

张令大手一挥:“追上去,缠住他们,莫要轻易放走,今日不打疼了他,如何能行?”

“是。”

大军齐齐出动,张令则是派人把方国安的书信送到后方傅宗龙、秦良玉手中。

袭扰了几日,总归得报复一二,否则己方士气就要消失殆尽。

当摆烂者出局之后,双方确认是想要作战的人,李定国再败的计策就真正成功了。

张令虽然将近七十岁,但老当益壮,大声催促着麾下儿郎奋力上前。

待到张令追到了成都城外,方才止住脚步,先是观察了一下对面的阵型,然后才开始向城墙上看去。

大明的旗帜依旧在飘扬,城墙上站着的兴许有方国安,但具体的他看不清楚了。

贺今朝站在战车上,依旧叫李定国前去叫阵。

“主公,定国是否还有些年轻,身子骨没张开呢。”张福臻在一旁有些担忧的询问。

毕竟李定国是主公悉心培养,可万不能折损在蜀地。

“无妨,定国自幼就长得高大。”

贺今朝拿着望远镜看着对面的明军阵型,倒是乱的很:

“若是折损在川中,他还有弟弟呢。”

张福臻捏着胡须不知道要说什么。

贺今朝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幼鹰总得学会翱翔,我把他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直带着他的,也该出来独当一面为我分担压力了。”

“主公说的是。”

贺今朝颔首,当年在甘泉县的那批干部储备队的小家伙们都长得差不多了。

可以说这批人才算是自己的第一批学生,总归能干出点成绩来。

在一个反贼的宣扬教导下,灭了大明才是他们最该干的事。

尤其是自己的外甥,说没偏爱,贺今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那么的大公无私。

李定国纵马往前勒住缰绳道:“明狗可敢出来单挑?”

张令早就晓得此子,先前几次三番的在关外叫骂,同时又有许多精锐骑兵护卫着他。

一看便是锤匪的后辈子侄,全都靠着家族荫蔽,方能在两军阵前摆威风。

这种人,他在明军阵营里见多了。

没什么本事,全靠身边的人夸耀,不过是仗着家里有个好爹罢了。

张令回头见麾下士卒还在整队,此时更是不能落了士气。

他策马上前,指着李定国道:

“小娃子,你毛都没长齐呢,且回去叫贺今朝来与老夫说话,要不然定要噼了你再噼贺今朝。”

张令一手的神射,自是想要在两军阵前一击射杀锤匪头子贺今朝。

只要贺今朝一死,整个锤匪必定大乱。

他们还有什么心思盘踞在四川?

山陕之地,兴许都会因为贺今朝战死而分崩离析。

所以这个险,张令得冒,因为他想要谋取更大的战果。

李定国测算着距离,轻磕马肚往前走了几步,不屑的道:

“狗日的官军,就凭你也配见我家大帅?”

不等张令作答,李定国勐地抄起弓箭,没给张令反应的时间,一箭射穿他的脖子。

张令喉咙中箭,直接栽倒下马。

老将张令被誉为神弩将,百发百中。

可却是死在了他最擅长的技能上,自是托大了。

不等张令放箭,他这个快七十岁的老将,就被一个更年轻的给偷袭了。

死在了他认为是一个纨绔子弟的手上。

战场经验丰富固然好用,可有些时候固有的逻辑思维会害了你。

李定国见一击必中,没有补上第二箭,便策马持弓大喊着冲。

“杀!”

冬冬冬的战鼓配合的在后方响起。

锤匪阵营多是叫着中了,射中了。

李定国又是一箭射断明军阵前的旗杆。

“杀!”

刘二虎大吼一声,拔出刀来。

如此战机,怎么能够不抓住喽?

明军阵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老将军就被敌军小将给射死。

紧接着锤匪的骑兵便齐齐出动,冲杀过来。

再然后主将身边的大旗倒了,前面的人能看清楚怎么回事。

但后面的人看不清,可也知道出问题了。

主将一死,对于官军的士气是极大的打击。

他们与锤匪对冲的勇气都没有,纷纷溃逃。

“杀。”

李定国收好长弓,拔出刀来,带上铁面。

与他配合的骑兵利用马速,切割逃跑的官军。

贺今朝直接下令追击,牛有才的令旗挥舞,锤匪呼啦啦的直接跑出去追击。

这一次是顺风仗,谁能想到明军主将,胆子就那么大,依仗着自己能够射杀锤匪,直接上来送命。

锤匪的喊杀声震天,这一仗,直接追击十里,打的张令带来的士卒跪地求饶。

亦或者直接四散开逃,根本就不随大流跑路,这才逃出生天。

李定国带着人围住了龙泉镇,派人去通知贺今朝,他想到一个计策,可以继续钓鱼。

贺今朝听完之后,当即表示赞同,并且差遣刘道江带着佛郎机部前去支援配合。

张福臻捏着胡须笑道:“主公的培养,总算是没有白费。”

“我外甥还是有些军事天赋在身上的。”

贺今朝也颇为得意的道:“他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学习,成长的极快。”

生在乱世,学的就是杀人技,还是如何快速且成规模的杀死敌人。

这是没有法子的事。

难不成贺今朝不想让李定国之类的有个美好的童年吗?

世道不允许,你一个普通人也配好好活着?

傅宗龙与秦良玉才刚刚得到方国安成功杀进成都,增强守卫的消息哎没高兴多久。

紧接着又收到了老将张令在战场上,被锤匪小将一箭射杀,从而导致官军大溃败。

被俘以及损失过万,逃跑回来的仅有千余人。

据传还有官军在龙泉镇坚持抵抗,等待援军。

因为他们知道官军足有数万,只要稍微坚持坚持,就能获救。

众人的脸上皆是十分凝重。

面对老将张令的这个死法,他们当真谁也没有预料过。

毕竟从来都是张令射人,还不曾见他被人射落!

秦良玉此时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叹息道:

“张老将军想要以一己之力射杀贺今朝,可贺今朝素来狡诈,怕是早就打听好了张老将军的依仗,故而有了今日这个结果。”

傅宗龙当真觉得陛下催促他出战的旨意是错的,可事到如今,他还如何能半路折身返回去?

方国安已经增强了成都的守卫力量,张令战死沙场,还有大批士卒在龙泉镇死守等待援军。

如此数数,近两万人都投入进去了,此时断尾求活,怕是难有如此魄力。

沉没成本太高了!

傅宗龙已然无法回头,只能继续领兵前进。

马祥麟站起身来道:“傅巡抚,为今之计,我们莫要给锤匪宣扬的时间,正是要趁着真假消息难明的时候,带兵冲上去与锤匪厮杀。

他们取得大胜,难免会心生骄傲之色,如此我军方能有机会反败为胜。”

快刀斩乱麻!

除此之外,大抵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因为张令的身死,已经把大家给架在火上烤。

再不想法子赢一场,那就算去了成都,也只能进城被动防守。

蜀王是富庶有钱,但是他府库的粮食能够支撑数万大军吃多久?

谁心里都没有谱!

傅宗龙并不是迂腐之人,被动守城,这城根本就守不长久。

唯有与城内形成掎角之势,方能成事。

“此番便有你们二人为先锋了。”

傅宗龙觉得这对母子组合是极好的,当娘的能打,当儿子的更勐。

那可是小马超之称!

秦良玉自是领命,如今战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拼命是不成的。

马祥麟与他娘一起作战,备受鼓舞,当即开口道:

“母亲,此战我先击溃锤匪的防线,营救被围困在龙泉镇的残兵,且以龙泉镇为落脚点,再步步靠近成都,以此来寻找战机。”

“麟儿,此番作战,勿要惜命。”

秦良玉骑在战马上叮嘱了儿子一句,锤匪战力强悍,绝非一般贼寇。

“母亲放心,勿要以儿安危为念,我纵然是死,也会死在冲锋的路上。”

秦良玉不喜这话。

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她没有把不喜表达出来,只是开口鼓舞道:

“好好好,真吾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