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被赐田两万顷,分封汉中。
由陕西、山西、河南、四川按分摊田亩数加派赋税,来取得租银交给瑞王。
如今他已经失去了山陕的供奉,河南那里灾旱连年,被流寇官兵联合搜刮的更难看。
地方官也不会如数给瑞王供奉,甚至断了供奉。
瑞王如今的身家全都在汉中,被贺今朝给收缴了,只能靠着四川的供奉。
但是逃到重庆后,瑞王日子也过的有些难。
他本来从川东逃进来的,这里山势层峦,多是深山老林,路上受了不少苦。
要不是赵光远一路精心照拂,他怕是走不了这种路。
至于瑞王的家卷,在那天夜里就被丢弃的差不多了。
五千余人的突围,赵光远身边就剩下千余人马。
川中最富当属蜀王,他占据了都江堰最肥沃的土地近七成,军屯二成,只有一成在百姓手中。
这一成的百姓,大多是大明的“真百姓”,可不是什么黔首之类的。
瑞王在重庆稳定下来之后,就开始向地方官讨要租银,以此来维持他的日常生活,更重要的是得笼络赵光远这群士卒。
要不然他更无法在重庆站稳脚跟。
四川左布政使周接到瑞王要银子的消息,气得大怒。
剿饷原暂行一年,次岁又复催征二百八十万,吸尽百胜之膏血。
无论是朝廷财政,还是地方财政都极为困难。
四川哪有赋税还给瑞王上供?
他怎么就不死在汉中!
周目前还没有听闻一个藩王死社稷的呢!
要么逃跑,要么就降了贺今朝。
在他看来,多死几个藩王,除了藩,对大明目前的情况可太有利了。
他光是供应川中士卒以及傅宗龙,带来的云南援军的军饷,就已然是入不敷出。
如今锤匪又在四川边境搞事,极有可能攻入川中。
这个时候在无法给那些士卒发放军饷,你就等着那些士卒倒戈吧!
倒是右布政使给出了个主意,说我四川优先供应蜀王,叫瑞王去找蜀王讨要。
他们大家都是亲戚,不得拉一把啊。
周怒极大笑,蜀王富庶天下皆知。
但这代蜀王可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
纵然反贼到了成都门外,他都不一定会出钱赏赐士卒,鼓舞人心。
上次李自成来的时候,已经试探过一次。
蜀王当真是一毛不拔。
右布政使两手一摊,那就是他们藩王之间的事情了,与我们无关。
周颔首,就决定这么做。
反正他这里是没钱在供养一个藩王了。
蜀王一脉外加各路郡王占据了成都大片地界,豪宅连成一片。
他们稍微漏出点银子,就够解决地方上的问题。
无奈个个都是铁公鸡,就让他们相互争斗去吧。
对待一个逃难藩王,布政使有的是法子拖。
更何况天子还在,用不着走从龙这条道路,支持这些藩王监国。
瑞王?
谁会喜欢光要银子的王爷啊?
四川的富庶因为王爷们的奢侈生活,早就被吸干了。
更何况下面还有一帮官绅地主。
王根子等降锤川兵,总算是回了老家。
一家老小皆是喜出望外。
毕竟陕西那种情况,道路断绝,锤匪都攻到这里来了。
他们兴许就战死才是最常见的事。
家人对于他们能回来,大多都是喜出望外。
王根子邀请张能去他老家驻守,就当做是他的部下。
这种事,村民也见怪不怪了,好歹也是大明的副将。
众人分别出去休息,张能坐在房间里,掏出地图。
平武县距离广元三百里,倒是可以先派人去打探一二消息,或许跟大帅先前派来的谍子接触上也好。
如此方可传递更多的消息回去,供大帅参考。
王根子左右抱着两个孩子,在县城的家里,与妻子说着话。
询问他是怎么跑回来的,总归是有些难以言明,就打个哈哈过去了。
投靠锤匪这件事,如今的情况是嘴上不把门的话,极为容易暴露,到时候牵连到家人。
可王根子根本就没法子控制,近四千余人的嘴。
多是在他家乡附近还好,若是有些许人酒后说了胡话,那指定是件麻烦事。
他倒是希望贺大帅能够迅速攻破七盘关,从而打通入蜀的道路。
如此一来,方能确保他们的家人无恙。
第二日。
王根子便带着一家老小,打着祭祖的口号,直奔老家而去。
无论如何都得找些心腹护住大家的家卷,免得遭到明廷的针对。
对于官军的行为,他可不觉得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反正客兵的军纪就那样,王根子不得不防。
张能已经派出去哨骑前往打探,他在村子里巡逻了几次。
不得不说这里的百姓对于他们这群“明军”还是惧怕的。
特别是一些姑娘脸上都抹了灰,整个人看起来就是脏兮兮的。
至于百姓的穿着衣食,也没体现出天府之国的感觉来。
张能摇摇头,随着跟大帅走南闯北,他发现原本不止山西的百姓活不下去。
各地的百姓都是一个样,没有更惨,只有最惨。
他倒是没有见识过最惨的陕西百姓生活,大帅等人揭竿起义逃到山西讨生活,可想是有多惨。
张能慢慢踱步,听着麾下汇报。
那王根子派人前来通知,他带着一家老小前来老家避避风头。
要不然大量川兵回家的消息,指定会传到布政使的耳朵当中。
龙安府紧邻着成都府,旁边还有不少的土司。
这都是非常危险的事。
其实三天后才是汇聚的时间。
张能对于王根子的谨慎行为极为欣赏,要不然他能爬到副将的位置,还能在关键时刻打开城门,不仅迎接锤匪进城,还主动带路去捉拿明廷高官。
等到人走近了,王根子才跳下牛车,冲着张能拱手。
“你来的正好。”张能笑了笑:
“我派人去周遭打探土豪劣绅的恶事了,正准备多拿些粮食做好大军出征的准备。”
王根子听到这话,倒是不怎么惊讶,在西安的时候,他就已经经历过了。
别说什么士绅地主,连藩王都不能逃过锤匪的制裁。
“张队长准备怎么动手?”
“除了留给我们军用的,其余都分给当地百姓。”
张能也没迟疑,总归这龙安府得控制在大帅手下,方可直接威胁成都府。
听说都江堰已经流进千余年,早就把成都平原灌既成肥沃的土地。
那些田地多是属于蜀王的。
张能倒是觉得攻占成都府后,可以把蜀王送去西安扫大街。
毕竟太原的街道真不够这帮王公贵族分的。
这些田地足可以分润出去,这套流程,他早就熟悉了。
“多找几个心腹人手,且熟悉地形的,我们要在恰当的时机,去掏傅宗龙的屁股,让川兵大乱。”
王根子重重的点头,能不能在贺大帅手下平步青云,就看着第一仗打的如何了。
这次自是要发挥麾下熟悉地形的优势。
要不然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么好的机会呢。
四川巡抚傅宗龙唯恐锤匪像李自成那样直入成都平原。
故调集了四川官军和他从云南带来的部分军队在广元县严防死守。
各处打探消息,叮嘱七盘关守军勿要松懈。
不要觉得锤匪不进攻是想要转道他处。
但是守将罗尚文觉得自己的判断很对,七盘关如此险峻难以攻打。
贺今朝他指定是想要从别处悄悄的塞进一支人马来,在川中各地制造混乱。
可今天他突然就被一声炮响给惊醒了。
贺今朝他动手攻关?
等他急匆匆的往七盘关上飞奔的时候,听的密密麻麻的火炮声。
等他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发现七盘关上的川兵竟然有往回跑的。
罗尚文直接就拔出刀来,带着家丁砍死几个逃跑的士卒,驱赶他们重新回去。
就七盘关的险峻,不适合大规模兵力展开。
一夫当关,不说万夫莫开,一人顶千人也是足以。
远处是轰隆隆的炮声,山腰上是倒在血泊当中的川兵。
在罗尚文的血刀下,被火炮打的四散开逃的川兵,终于被逼了回去。
贺今朝拿着望远镜看着关上的川兵逃走,便挥挥手。
刘二虎当即就派出三百人的重甲攻坚队,尝试进行第一次缓慢进攻。
二十门火炮就排在下面。
关上哪个方向有士卒敢露头,必会遭到重点打击。
锤匪专杀大明的忠臣良将!
这类人的生存空间变少了,那些着重为自己为家族思考的人就会被补充上位,大明完蛋的会更快。
罗尚文本就是戴罪立功,有了傅宗龙的带领才重新官复原职。
若是这一次再被锤匪攻破七盘关,那他就别想好了。
所以罗尚文怒的很,锤匪有火炮怎么了,咱们关隘上的是摆设吗?
轰他娘的。
待到他上了关隘,才发现想要与之对轰的操炮士卒。
遍地尸体,没死的也躺在地上哀嚎,离死不远了。
三门火炮,被锤匪的火炮炸毁了两门。
还有一门被炸的移位。
火炮周遭没有人胆敢靠近。
剩下的士卒大多不会操炮,一旦火药填充不足,大抵就是个炸膛炸死自己的后果。
乌拉拉的溃兵被罗尚文赶回来之后,躲在关墙根底下,希望能够抗住火炮的轰击。
“将军,锤匪攻上来了。”
听到一声大吼,罗尚文也顾不得危险,直接跑到关墙,往下看去。
一支锤匪身着重甲,扛着盾牌直接就盘旋而上,还有人扛着云梯。
“快避。”
家丁直接扑倒罗尚文,铅弹奔着罗尚文身后的士卒凿去。
整个脑袋如同西瓜一样炸开,哗啦啦的,血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罗尚文趴在地上,侧头看着无头尸体,眼里全都是惊恐。
锤匪的火炮打的真准呐!
要不是家丁机敏,他今日就得交代在这里。
甘展身着双层铠甲,手里捏着长盾,透过眼前的铁质面具向上望去。
官军的惊慌失措,偶尔箭失射下,根本就伤不了他们。
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他们往下扔石头,极为容易冲散队伍。
但好在只要有人胆敢往下扔石头,在火炮的轰击下,都不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踏着步子,向前,向前。
即使有人再一次被掉落的石头砸倒,这群先登踏着步子,缓慢而坚定的向前。
唯有攻破七盘关,方能歇息。
罗尚文躲在垛口后,再次小心的观望。
他见箭失射不进锤匪的身体,犹如饶痒痒一般。
他大吼着叫人往下扔石头,砸死这帮反贼。
只要继续坚守,就能等来援军。
可只要有士卒胆敢站起身来举石头,就会有火炮打来。
“将军,关门被砸了个大洞。”
罗尚文听到这话,急的额头冒汗。
怎么就攻守之势互换了呢?
那李自成想要攻破此关,都耗费了许久。
贺今朝他一旦选择发动攻势,罗尚文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守住。
“堵死关门,我就不相信,等这波锤匪登城,他们还敢继续开炮。”罗尚文大叫一声。
贺今朝透过望远镜观摩着战场上的形势,这伙川兵的战斗意志还很强,看样子主将又回来了。
方才他都眼看着大批士卒逃离关卡,结果又被赶会来,继续坚守。
“大帅,关门里有人在填充。”
刘二虎高声询问:“是否要动用预备炮兵?”
“打他娘的。”
听到贺今朝的回复,刘二虎摩拳擦掌,大声喝令起来。
既然这伙子官军跑了又逃回来坚守,就别怪爷爷放炮不客气了。
傅宗龙驻守在广元县,他要居中调度,以防贺今朝派兵从别处突围。
但重点还是要防备七盘关,贺今朝不可能把大军摆在这里,然后一直选择不进攻的。
傅宗龙醒了之后,照例开始看文书,见夜晚没有什么新消息送来,他倒是松了口气。
无论是龙安府、还是夔州府他都有派人详细探查,以免出现疏漏。
踏踏。
急促的脚步从县衙外响起,他连忙站起身来,往外走。
如此急切,必定是有大事传来。
“巡抚大人,锤匪炮轰七盘关,强行攻击,罗将军抵挡不住,请求支援。”
傅宗龙终于松了口气,贺今朝他总算是有所动作。
“来人,擂鼓聚兵!”
冬冬冬的鼓声从城内响起,紧接着城外的兵营也响起一阵阵急促的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