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
“咱们那位经略相公,在合水大破西夏名将嵬名山通,听说就连那凶名赫赫的铁鹞子,也被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什么听说!那可是铁一般的事实!”
酒肆大堂里头坐满了人,老老少少,围桌而坐,或是高谈阔论,或是低声细语,一个衣着略有些随意,仪容散乱的年轻汉子却忽然拍桌而起,斩钉截铁般的大声道。
“这不是赖家三郎吗?”一众酒客之中,立马就有人认出了这年轻汉子。
“什么三郎,现在该改口叫赖三爷了!”
“三爷现在可是血火帮的头目!”赖三原本只是长安东城一个不入流的青皮混混,虽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却也不做那些欺行霸市,鱼肉乡里的勾当,在东城这一片,名声倒也不差。
“三爷消息灵通,快和咱们说道说道,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呀!”当即便有酒客迫不及待的问道。
“就是就是,三爷可是血火帮的头目!现如今咱们长安城谁不知道,血火帮现如今可是咱们长安城里头最大的帮派!”
原本似血火帮这等江湖帮派,做的尽是一些欺压百姓,充当权贵鹰犬走狗的勾当,很是被底层的百姓们厌恶。
可自东城崛起的血火帮却截然不同,虽然他们同样收保护费,可其帮众却从未欺压良善百姓,欺男霸女,纵横街市,反倒是用了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就将原本偌大一个破旧脏乱的东城经营的热火朝天。
现如今东城的平安坊俨然已经成了长安城里头最叫人流连忘返的去处,其他的坊市街道也都在麦小年和一众帮众兄弟们的 原本破旧脏乱的街道也被改的焕然一新,日日都有人负责清扫维持秩序,至于那些个什么卫生清理费和保护费,开始的时候东城的商户们难免都有些不大情愿,虽然明面上不敢言语,可背地里可没少诋毁咒骂,说血火帮的坏话。
甚至于当初麦小年这个名字,还曾一度成为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不过随着时间逐渐流逝,人们看到了血火帮为东城带来的变化之后,态度自然而然就发生了转变。
酒肆里头,一众酒客们也不拘谨,放声与赖三这个血火帮的小头目开着玩笑。
有个豪爽的,直接大手一挥,让掌柜的把赖三他们那桌的酒钱都记在自己头上。
赖三很是高兴,也不藏着掖着,干咳两声,豪饮一碗润了润嗓子,便道:“诸位也知道,咱们帮主和衙门的关系不错,可究竟为何?诸位可曾知道缘由?”
众人纷纷摇头,这里头的关系他们哪里晓得,不过历来似血火帮这等江湖帮派,一旦和官府衙门扯上关系,就足以说明,他们背后是有着靠山的。
血火帮能够独霸东城,如今势力大幅扩张,更是隐隐有成为长安第一大帮的趋势。
赖三自豪的继续说道:“咱们帮主,可是有好几个生死之交投了军,在西军之中领了差事,如今正随着那位孙将军追击西夏人呢!”
“咋这消息,可是从帮主的那几位生死之交那儿听来的!”
“孙将军在合水县外大破西夏贼寇,把他们打的是落花流水,普滚尿流,就那什么铁鹞子,刚刚才露面就被咱们的火炮给招呼了”
赖三说的那叫一个兴起,唾沫横飞,手舞足蹈,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就像是他亲自去了战场,亲眼见到了当时的战况一样。
酒肆内一众酒客听得仔细,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紧闭嘴巴,那叫一个专注,竟没有半点交头接耳之声。
此时的徐家,上上下下都沉寂在喜悦之中。
明兰大手一挥,给家里上至贴身听用的嬷嬷女使,内外的管事,下至扫地烧火,看门洒扫的粗使丫鬟婆子,尽皆都封了红包。
还特意嘱咐厨房那边给府里上下都改善改善伙食。
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伍氏便又风风火火的登门来了,平日里那些个不怎么打交道的人家,也纷纷递了帖子,送了礼物。
除了几家往日里有些来往的,其余的明兰全给拒了,那些礼物什么的,全都叫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对了,妹妹,你家官人可说了什么时候凯旋回来?”园子里头,伍氏看着明兰好奇的问道。
明兰摇了摇头,说道:“官人并未提及归程,不过如今只是初胜,环庆二州尚未完全收复,而且榆林银州还有都已落入西夏之手,东线战事吃紧,估摸着应该没这么快回来。”
伍氏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现如今已经入秋了,这天气眼看着就愈发冷了,再过一个多月,估摸着就该下雪了。”
伍氏久居长安,陕西本就是北方,而环庆以及绥德等地,本就是陕西北面,这气温降的自然也要更快一些。
“不过你家侯爷可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人都头疼的西夏大军,竟然就这么败在了他手里头,不愧是受先帝看重,破格提拔,得封永平侯的青年才俊!”
说着还拉起了明兰的手,一脸羡慕的道:“妹妹可真是好福气!”
谷忐</span伍氏这话,完全是由心而发,没有半点虚假。
明兰嫣然一笑,有些感慨的道:“是啊!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竟能够嫁给官人。”
遥想当初,徐章初中进士,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虽然家世不高,可耐不住年轻有为啊,彼时的徐章,莫说是她这么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了,便是那些钟鸣鼎食之家的嫡女那也是配得的。
甚至于当初王大娘子和那位已经归天了的林小娘,都曾一度想让盛紘,将她们的女儿许给徐章。
可徐章却偏偏在一众姐妹之中选了她这么一个最不起眼的。
见明兰如此神情,伍氏脸上羡慕之意更浓,“这回你家侯爷又立下如此大功,朝廷定不会吝啬封赏。”
“妹妹现如今已经是二品的郡夫人了,这回怕不是还得往上升上一升!”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明兰恬然一笑,说道:“这些事情太后大娘娘和官家自有决断,哪里由得咱们!”
伍氏却道:“收复陇西,击退西夏,不论是哪一件,都是泼天的功劳,说不得”
“姐姐!”伍氏话还没说完,却被明兰给打断了!
伍氏仍旧是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妹妹不喜欢,咱就不说了,不说了!”
“不过这回你家侯爷取得如此大胜,妹妹不打算办个宴席,邀请这城里的官眷们都见上一见吗?”
伍氏这也是担心明兰年轻,不知道这里头的门路,好心提点明兰。
人情往来,总得有来才能有望。
来长安都快一年了,明兰参加的宴会屈指可数,一半是因为当初怀着言哥儿,又是养胎,又是发作,又是坐月子的,没什么空档倒也说得过去。
明兰却道:“姐姐,莫说是长安了,战事一起,光是民夫就征召了二三十万,陕西路的赋税都加了整整两成,征召粮草二十万石,百姓们生活愈发困苦,这个时候咱们不思节俭,还大摆宴席,姐姐觉得合适吗?”
伍氏被明兰说的一愣,眼中透着几分诧异,捉着明兰的手叹息一声:“妹妹心地善良,心系百姓,是我没考虑周全。”
明兰没有挣开手,仍由伍氏捉着:“虽说不好大摆宴席,但咱们关起门来自己庆祝庆祝,却也是无妨。”
“正巧姐姐来了,不然我还得想法子,看看找什么借口来请姐姐入府一叙了。”
“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姐姐别急着回去,留下来用个晚饭,正巧咱们自己庆祝庆祝。”
“对对对!”伍氏脸上笑容再现:“还是妹妹考虑周全,怪不得我家官人老让我和妹妹学呢!”
“姐姐过誉了!”
此时的长安内外都笼罩在西夏兵败,我军大获全胜的喜悦之中,可远在千里之外的东京城里头,朝野上下,还是一片焦头烂额的情形。
韩、钱两位大相公基本上日日都往枢密院跑,户部那边的老少爷们,更是焦头烂额。
这场大战持续了将近大半年,朝廷在西北地区投入了二三十万的兵力,光是粮草都不知费了多少。
除却从蜀地和荆襄、江南调粮之外,朝廷还征用了将近五十万的民夫,让他们押送粮草军械等等一干物资送往西北前线。
这可是五十万人,光是养着这些民夫,朝廷就不知道得花多少粮草。
原本上了年纪,在家养病的杨老尚书也只能拖着老迈的病体,回到户部衙门里头,带着杨启平等人忙前忙后的。
嘉佑帝留下的那点儿家底,也随着这一仗被彻底霍霍了个干净。
甚至于曹太后还不得不从小皇帝的内库里头拨了近百万的银钱来填这个窟窿。
而且征了那么多的民夫,田地里的活计也被耽搁了,江南、荆襄以及江浙三路的赋税也涨了两成。
不知逼得多少百姓卖儿卖女,有些直接选了的遁入山林,落草为寇。
城西的积英巷里头,后院之中,寿安堂内。
自去年冬开始,盛老太太就特意亲自去了一趟三清观,请了一张三清祖师的画像回家,还专程房嬷嬷在正屋边上一间耳房改成了经室,日日焚香祷告,从未间断。
也只有在长榕下学归家之际,才能在老太太的脸上看到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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