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背起剩下来的最后一袋硫磺,抬头望了一下天色。
有风自东北来,呈渐转之势。
“咦?风向好像在变?“
秦苏疑惑地皱了一下眉,自言自语道。
她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原地居于高处朝着那间偏室的周围看去。
偏室的南面隔了一座不算很高的假山便是正殿,估摸着那座假山墙角处便应该是顾遮的藏身之处。
而东面乃是一堵高高的红墙和两扇通往宫内大道的门,有重兵把守,甚至到了这个点都不断有手持长戟的将士不断地来回巡逻。
约摸是每半个小时便换一次岗。
若是北轩还算聪明的话,应该是挑这个换岗的点行事会方便一些。
但,东面有一个很大的劣势——那便是整个东面都是城墙和门,虽然东风如果强劲的话是会烧到屋梁或者角落处的一棵大树,但是也极有可能在这么高频率的巡逻之下很快便被发现继而被浇灭。
最后,秦苏将目光锁定在了最北面。
许是设计这偏室的人懂一些风水,想要讨好太后,所以在屋后种上了大排大排的油柏树。
油柏树虽不算很高,但是由于长得很茂盛,所以遮挡一个人的身形完全没有问题。
她细细一想,或是顾遮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最轻松的活儿留给了她。
她的心里不由得趟过了一丝温暖,唇角有笑意浅浅而生。
但是,顾遮许是没有注意到,这风向已经开始变了,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油柏树虽看上去青松苍劲,但是,一旦遇上了火,便会迅速燃烧。
若是借了这北风…
秦苏唇旁的笑意愈来愈深。
她极目远眺,很快便将目光落在了一处。
她选定了位置之后,毫不犹豫地带着为数不多的硫磺飞快地踏着屋檐之上的瓦砾,一路似风一般朝着北面的油柏林木而去!
湛墨色的夜幕之下,一轮明月之上,只见她身背麻袋,纵身从屋檐之上一跃而下,似一颗消失不见的流星极速消失在了北面的油柏林之中!
巡逻的一名将士正好抬头,余光瞥到了似有人影从空中掠过,立刻警惕地拉着身旁的同伴说道:“方才好像有人跳入了北面后院。“
“你怕是晚上酒喝多了看岔了吧?且不说哪里有什么人影,再说了,这深更半夜的,当真有人不要命往这儿跑?“
同伴一拍那人的大脑门,骂骂咧咧地说道。
“哦哦哦…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还看什么看?除了星星还是星星。走了走了。“
两人推搡着渐渐走远了。
而此时,秦苏的身影恰好落在了她预先看中的那个位置之上。
她借着松柏林遮挡着身影,快速地将硫磺倒在了她所站的位置上。
说起她站的这个位置,有一点特别的地方。
那就是——这里是一块不高不矮的小土丘,土丘的南面便是大片的油柏林,而土丘的北面则是皇宫的护城河。
她倒完了硫磺并没有立刻点火,而是将火石拿于手中,缓缓闭上了眼。
在她闭眼的那一刻,她将心沉静了下来,去感受风向。
风拂动着油柏林沙沙作响,亦吹拂着她宽松的衣物,浸着这夜的寒凉很快便令她愈来愈清醒。
她一边闭眼感受着风向的变化,一边在心里默数着数字计算着时间。
“一,二,三…九十九…“
当她数到这里的时候,她听得最南面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喊叫声——“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接着便是慌乱的一片奔跑的声音,还有各种凌乱的脚步声。
秦苏没有睁开眼,心知顾遮已经先动了手。
她心里飞快地算着,默道了一句:“算时间,北轩那边也该动手了。“
可是,时间一点一滴地走着,东面并没有传来任何应该有的动静。
秦苏的心里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默念着:“南面走水,将士势必会被引到南面去救火,东面的将士相对而言会减少掉大半,怎么会此时没有了动静?“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她猛然睁开了眼,凝重地叹了一句:“不好,算时间,正好是换岗的时间,相当于虽然东面的侍卫一半去了南面,但是实际上负责守卫东面的将士并没有少,甚至可能比原有还要多!“
“北轩失败了。“
她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
南面的火只是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显然是成不了气候的。
但,若是这火一起,东面没有跟上,势必会打草惊蛇。
到时候,不仅烧不到偏室,还很有可能被太后一声令下,被当场捉住。
秦苏想倒此处,心里开始焦急了起来。
她朝着身后无尽的暗夜望去,轻道了一句:“那现在,只能看这风,到底是帮谁了。“
秦苏于风中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眼,凌风而立,站成了孤独而勇敢的姿态。
于她静心那一刻,一阵强劲的北风从她身后穿过,径直吹拂过了她薄薄的衣服,将她的衣袂扬起!
她的长发于风中与衣袂齐飞,缠绕共舞着一直飞扬至了天边的明月。
“是时候了。”
她霍地睁开双眼,以身躯挡住了火石,猛烈一擦!
“嗞啪——”
一声火石剧烈摩擦的声响后,一点猩红在暗夜之中一跃而起!
随着她的指尖往下一垂,那抹猩红撕破了暗夜的黑径直朝着地面早已准备好的硫磺坠落而去!
“轰——”当火苗撞向了硫磺的那一刻,一束火光平地一跃而起,在这墨色的油柏林和湛黑色的夜色中独冲而出,似一条腾飞的火龙一般冲向了天际,断然要吞灭这无尽的苍穹!
恰于此时,一阵北风骤然以横扫的姿态从她身后刮过,呼的一声便吹得那道火龙从半空之中一跃而下吞向了那大片的油柏林!
油柏树一遇这道猩红的火光霎时间便被点燃,嗞哩啪啦地次第在这本就不太平的夜间迸发而出!
又一阵北风吹过,原本只是一片的火光很快被扩大成了一整片的火源,不断地剧烈燃烧,不断地朝着偏室蔓延而去!
一阵更比一阵强的北风拂过了这片火海,倾倒的油柏林在顷刻之间便烧至了偏室的屋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