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葳蕤,风吹皱一万里的星辰。
天色浓深,已是子时。
皇宫的宫灯通明,照得如同白昼。
其中,宫灯最为璀璨之处,便是公主殿。
从一处朱廊处有一名面容枯瘦的太监步履匆忙地穿过,径直朝着公主殿正门踏了进去,似乎有些着急。
公主殿内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悬于粗壮的镀金房梁之上,熠熠生光。珠光笼罩之下一张金制双凤戏珠座椅上铺着一张虎皮做成的毡毯,紫色香炉在右缓缓生龙涎香。
凤椅之上侧着半躺着一名女子,以手半撑额的姿势微微闭着双眼,一身红色蚕丝轻纱罗衫遮身,乌发间金钗精致生光,尽显华贵与慵懒。
她面前的金丝楠木案桌之上叠着厚厚的一摞奏折,其中有一本摊开在一旁随风轻声翻页,一个醒目的朱红色的叉写在“吾皇”两个字上,格外地鲜艳。
或许力道太深了的缘故,红墨还未干透,像血迹一般染过了纸张。
那名太监进了殿门见若平公主半睡着,眼中晃过了一丝犹豫,然后对左右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
待宫女退下之后,他才卑躬屈膝恭敬一礼,轻声道了句:“公主殿下,小人有要事禀报,打扰公主,小人罪该万死。”
听得他的声音,公主才缓缓睁开了双眸,半带着些许不悦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李安,说吧,人死了没?”
李安一听到若平公主这般问并没有半点心慌之色,而是更为恭敬一礼,张弛有度地答了一句:“回公主的话,实属小的那一帮手下无能,本来都快得手了,却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不明来路的小子坏了事情…”
“怎么?叫你们这么多高手区杀一个人都办不好?还有脸来复命?”
若平公主听罢明显更不悦了,她玩弄着尖而细长的指甲冷冷地白了李安一眼。
这李安当却亦稳当的很,只是陪着笑不着痕迹地说道:“不过,据小的手下回来的人禀报,那四王爷已经中箭。箭上涂得是百步丹红…”
果然,若平公主听罢之后似来了兴趣,这才从座椅之上慵懒地坐了起来,以审视的目光看了李安一眼,然后微微挑了挑眉头笑了笑说道:“哦?所以?”
“所以,如果那四王爷若是在三个时辰内解不了毒,便是可惜了那副倾国倾城的容貌…”
李安枯瘦的面容之上不着痕迹地掠过一丝狠辣,顺着若平公主想听到的话往下说着。
“那多可惜了…啧啧…”
若平公主露出了一副十分惋惜的表情,却于茶盏半遮处嘴角得意地上扬。
茶烟袅袅盘旋向上,半透明雾状地半遮掩着若平公主精致的妆容,涂过她的眼角处时,她的目光微微犀利一抬,似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几日,怎么听不到雍极殿那边的动静了?”
“回公主的话,雍极殿的那位天天流连于后宫美色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工夫掀起什么风浪来…”
李安一见若平公主提及顾遮来,眼里全是讥诮不屑之意。
“放肆。当今皇上也是你能妄议的?掌嘴。”
若平公主虽嘴上这般命令着,眼里却是如同李安方才如出一辙的讥笑。
“是——”
李安故意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声音,拿捏好了若平公主的心思后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后又谄媚地问道:“公主,您看,夜这么深了,那现在我们还要去雍极殿一趟吗?”
“唉…本宫这皇弟啊,真是叫本宫操碎了心…这不,大臣们的折子还等着本宫批阅呢…这夜寒露重的,本宫去他还得从龙榻之上爬起来,冻坏了身子可就是本宫这个做皇姐的错了。罢了罢了,今儿就算了吧。”
若平公主轻叹一口气,朝着李安摆了摆手说道忧愁地说道。
“那小的就不耽搁公主殿下批阅奏折了…”
李安自然懂得若平公主这番话里面的骄傲之意,亦十分审时度势地微微一笑低下了头,恭敬躬身一礼倒退着出了殿门。
若平公主目送着李安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成了黑夜之中的一个黑点之后才微微锁了锁眉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本宫最近给这李安的权力会不会太大了些?”
“哗——”
夜里的寒风刮过那本奏折,赫然几个醒目的大字跃然于灯火之下。
上面写着——
“宦官奸佞当道,乃国之大不幸也!”
烛光昏黄,照在红纱帘之上,随窗凤微微一吹便漾起一片暧昧的春波。
帷帐内一男一女的身影交叠在一处,耳鬓厮磨不知在说着什么令人心神荡漾的情话,时不时引得女子一声娇笑。
风偶尔吹起帘帏一角,若隐若现女子如藕一般白嫩的手臂,撩人不已。
不远隐蔽处的一个暗影对着守门的两名宫女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后,两名宫女心领神会点头,很快便从雍极殿门口退了下去。
而刚在两名宫女走后不久,殿内帘帏里的女子便索然无味地穿好外衣端坐了起来,轻挽发髻后不满地说道:“皇上,你总是这般挠臣妾的痒,小心下回臣妾不配合哦~”
“淑妃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朕这不是奔波了一晚上太累了嘛…更何况,隔墙有耳,总要让人家听得什么喜欢听到的回去吧?嗯?”
顾遮慵懒地半躺着,凉唇旁抹过了一丝不经意的邪邪笑意,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如何能把做戏做得如此逼真,又很难想象,这个众人口中祸国殃民的皇帝心中又是有怎样的宏才伟略。
若不是亲身经历,怕是连她这般聪慧的女子也会对其不屑一顾。
“那皇上倒是不妨和臣妾说说,今晚有什么收获吗?”
淑妃微微一笑,按照平时的惯例不经意地问道。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顾遮却将手中正在系扣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唇旁抹过了一丝难得的笑意后又带着三分担忧和七分遮掩地说了一句——
“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找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