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剑!”
王断一声厉喝,张让、赵忠等人惊愕的看着那侍卫看着那把剑,嘴巴张的大大的,仿佛刚才活生生的吞了一只鸡蛋一样,合不下来。
中兴剑,乃是王黎与纪灵争夺射声军司马时,先帝赠送给王黎的宝剑,当时还是他们对代表袁氏一门的纪灵下的绊子。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把剑竟然会成为自己的绊子。
这好像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惊喜吗?意外吧!
惊喜你妹,意外你妹!张让此时的心情已经难以形容,就像是吃饭吃到一只臭虫,脸上挂着一副便秘时欲哭无泪的表情。
王断已经越众而出,手中长刀一指,冷笑一声,喝道:“何大将军果然不愧是大将军,好大的架子,居然能够让堂堂的清河国相甘居贱职!”
“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愕之声,王德玉?这个小小的侍卫竟然是清河国相王德玉?虽然刚才王断已经叫出“中兴剑”几个字,但那时的震荡又怎么能够是直接叫出王黎的名字来得震撼?
众人刷刷转头看向那侍卫,疑惑、诧异、敬佩、仇恨、欣赏俱皆有之,唯独没有不屑和轻视。何进亦愣了一下,刚才还以为这位不过是小小一侍卫,不想竟是清河王黎亲至!
人的名,树的影。
这几年王黎的名头实在是太过耀眼了,智破红枫奇案,力斗太平山门,为红颜冲冠一怒斩杀波才于马下,初用计反客为主智取张梁于广宗。
哪一件事不值得推崇,哪一件事众人敢轻视?
见田迟已回身护在何进身侧,王黎朝何进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站在二人身前,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淡淡的王断喝道:“黎虽身为清河国相,或驰骋疆场,或侍卫将军,一心无非为大汉尽忠而已,何来下贱之说?
反观阁下,出身仪表堂堂武艺超凡,定是江湖好汉侠肝男儿,却不知修身养性,与张让之徒同流合污,供这等奸诈之徒驱使,阁下就不怕污了你的名字,阁下可敢以真名示之?”
王断双眼微咪,将长刀插入刀鞘,睥睨的看着王黎,正色道:“王某一介武夫,能得冀州王德玉称一声江湖好汉侠肝男儿,也是莫大的荣幸,区区贱名有何不敢示众?我乃辽东王断是也!”
“王断?”
“不错,王断!恩绝义断之断,斩断过往之断!”
辽东的高手何其多也?先有自己的阿翁一代剑师王越,后有眼前的这位刀客王断。
看着王断那龙骧虎步的模样,王黎叹了一口气:“都说天下同姓是一家,我们俩一笔也写不出一个王字。但是你竟然做张让等人的走狗,真是可惜了你这副身手,王某耻与你同姓也!”
“哈哈,你说的不错,此辈营私舞弊祸国殃民,怎能与王某相提并论。但,王某今日来此,本就只为何进而来,又管他人作甚!”王断手杵刀鞘于地仰天长啸,豪爽之气简直就不亚于金庸笔下的丐帮乔大侠,就连那蜡黄的脸色亦仿佛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王黎斜了一眼身旁冷汗叠出的何大将军,摇了摇头,手指轻叩中兴剑淡淡一笑:“何大将军乃是天下诛阉贼之旗帜,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阁下想找大将军,可曾问过在下的宝剑允不允许?”
“嘿嘿!王大人忠贞谋国,言语犀利如剑,不愧是不出世的英杰。若是往日王某还非要拉着你喝上一盅,但是今日么?那就只能恕在下无礼了!”听着永乐宫和青琐门越来越近的呐喊声,王断讥笑一声,屈身一纵弯刀再起,“王某就看一看你能否护住区区一介屠夫吧!”
语落,刀出。
斫地一声海水立,露风三寸阴风号。
这一刀,不再是明月,无皎皎银辉,只有一道隐隐雷鸣从半空而落,势如霹雳。这一刀,没有任何技艺,也没有任何的招式,只有一条直线,只有一道九霄而下的雷霆。
明月的光辉尚有阴影,雷霆之力却又如何阻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刀既出,岂止驷马,就是四龙也追击不上!只听王断一声怒吼,所有阻挡在刀锋前进路上的落叶、兵戈甚至空气都随风而开,遇之则断。
一刀两断的断!
王断的断!
但是王黎不信这个邪,他有中兴剑,他有天涯咫尺,他还有一腔正气。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王黎腰身一提踏前一步,双脚猛的一窜,剑过头顶,恍如连绵的横云挡在长刀之前。
刀和剑终于相遇,“铮”的一声,仿佛巨浪在礁石之上炸开,刀剑齐鸣寒光四射,两道人影就像空中的两颗流星猛地撞击在一起,又猛地一下分开。
刀如雷霆,没能劈开横云,聚集的雷霆之力亦消散半空。剑若横云,虽然随着雷霆散于四空,却已阻断了这一次的进攻。
王断从半空跌落下来倒退了两步,王黎骤然跌下,却足足倒退了四步,是那王断的两倍之多。悄悄甩了甩有些麻痹的手臂,王黎暗自心惊,只是仅凭这一刀,王黎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
虽然已经破其人之势,自己却已退了王断的两倍之多。数十合自己或许还能抵挡,上百合呢?
显然,此人的刀法在自己的剑术之上,甚至也隐隐在赵云的枪法之上。当然赵云才弱冠,其成长不可估量,但历史上又何时出现了一个刀法臻至超一流的高手?看来,今天要想安然的带走何进估计有点悬了!
正思量间,只见张让一声吆喝,还能站着的小黄门已经高举着刀剑向自己扑来。数十把刀剑和漫天的落叶,仿佛一层层密密麻麻的乌云铺天盖地遮云蔽日。
自己处处都是剑影,周遭俱是刀光。王断的刀并未出手,却已在手中,他在蓄势,他也在等待,他的刀王黎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他还在隐藏。因为隐藏,自己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拔刀,因为隐藏,自己更不知道他的刀将从哪里飞来。
“将军,快走!”
王黎知道不妙,朝何进长啸一声已抢入刀林剑雨之中,身如游鱼剑若蛟龙,剑起剑落,已卷起断刃剑锋横飞,鲜血落叶凋零。
王断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前方的王黎,眼神闪过一丝古怪,似乎有些激赏,甚至还有些欣慰。身前的江湖游侠已纷纷倒在王黎的剑下,下一刻王黎已离此不远。
王断冷然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右脚一曲一勾,将一名黄门倒勾入场中,顺势在其身上一点,雄鹰展翅一般腾空而起,越过乌云,刀已出手,刀就在乌云之上。
王黎双脚一蹬,一招铁板桥向后一仰顺势右手一带,中兴剑飞出,正好挡住那道光芒的眼前。
这一刀凝聚了王断的必生力气,也凝聚了王断的满腔愤怒,王黎的虎口一阵阵的发麻,这一下终于抵挡不住了。刀进,剑退。剑退,人亦退。
王黎双手拼命的按住剑柄,双脚在地上硬生生的脱出一条槽来,直到他退到何进身前,直到他退无可退。
眼见何进已在刀下,眼见何进不过咫尺距离,王断冷喝一声双手再次高举宝刀就欲劈下。
陡然,一声哀伤婉转的竹笛在章德殿前响起,随着微风四下散开弥漫在空气里,钻入到众人耳中。
初时,王断还只是觉得有些莫名的悲伤,手中的宝刀也差点拿捏不住。接着,那笛声突的一变宛如一支铁钻拼命的往脑海里钻,乐声也同样如同魔音一样在脑海中回旋,怎么也驱之不散,直钻得脑袋昏昏沉 沉,耳膜和两边的太阳穴亦如针刺一般隐隐作痛。
王断咬了咬牙,一声怒喝如晴空中的一道雷霆,竹笛之声顿时为之打断。王断定了定神,循声瞧去,只见章德殿的房檐之上半坐着一个妙龄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玄色的淄衣,一袭宫女打扮,只是在外面罩了一件深色的轻纱大氅,浮云般的发髻上横着一支白色的玉簪,脸上挂着一方半尺宽的纱巾,嘴唇鼻子隐隐绰绰看不太清,只留下一双淡扫蛾眉和一对剪水秋瞳。
她的手中横着一支长笛,长笛就隐在纱巾之下。
“阁下何人?为何阻挡王某!”
“王某?哈哈!”那女子喃喃的咀嚼着王断的名字,突然一声尖啸,高亢的声音再度破耳膜而入,“王断,难道你已经不敢以真名示人了吗?”
“阁下何人,竟然知道王某的姓名!”
“哈哈,何人?王断啊王断,难道已经你忘记你十年前在兖州做下的一桩公案了吗?我整整找了你十年,你竟然问我为何人?好,好!那崔某这就告诉你,王断,你给我听清了!风雨夜,千机堂,千机堂下崔十娘!”
崔十娘?千机堂下崔十娘!
王断环扫了一下四周,只见张让、赵忠等人抱着头,双手使劲的按着双耳,脸上已疼的冷汗直冒虬筋毕露,脑海中蓦地想过一个人来霍然抬起头来:“崔十娘?你就是江湖人称崔崔的崔十娘!”
一吹伤人心,二吹断人肠,再吹夺人命!吹吹,崔崔!
“不错,正是崔某!王断,十年前你为了谋取我千机堂的百变易容之术,杀了我千机堂满门上下,我师傅、师娘、还有师兄弟俱惨死在你的刀下,只余我躲在地洞中侥幸逃过一劫。幸好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断,今日你还有何话可说,你还往哪里逃!”
崔十娘一声长啸,横笛嘴前,一缕缕忧伤的笛声再度从竹笛中飞扬而出。
唐朝崔道融曾经说过: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眼前的张让、赵忠等人真的就像大病了一场,双目无神,四肢乏力,抱着脑袋嗷嗷直叫。王断虽然依旧挺拔如松,手中的刀却同样也不如刚才凶猛,看上去更像是大姑娘绣花一般。
特么的,这是超人啊还会音波攻击!而且还是选择性的攻击,至少自己和田迟就没有遭受这样的痛苦!
王黎看得目瞪口呆,却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自己仅有的机会。脚下一蹬,中兴剑出鞘,剑身如潮,剑锋如月,一卷一带,一道银色的江潮拖起一轮明月就向王断卷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的功夫,剑锋已直至王断身前。王断蓦然抬起头来忍住耳朵和脑袋中钻心的刺痛,左右手奋起一刀磕在中兴剑上,顺势借力往后一蹬,已脱离中兴剑的范围跃上假山。
“王断,哪里去!”一声怒喝,王黎手中的长剑已和人合在一起宛如一道闪电直刺王断。
王断冷笑一声,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打断崔崔笛声的节拍,接着左手一招,一把血色的短剑飞出,恍如初升红日君临天下。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其势也足,其芒也寒,短剑虽小,却比左手长刀更加令人胆寒!
左右开弓,刀剑合璧。
所有人都被他的刀瞒过了!
原来此人最擅长的并非只是右手刀,而是左手剑!
不及细想,王黎就见那支飞剑从头顶掠过,穿过章德殿前的树木和江湖好汉的重重围合,避开田迟的刀刃,电光般飞向何进。
一声惨叫戛然而落,章德殿前血液横飞,漫天血液中飞起好大一颗头颅!
何进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