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一会,雷云、曹操阵前达成协定,双方大军随即便各自退去。
短短数日,雷、曹双方之间那股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消弭了许多…
双方眼看便要打起来了,可偏偏又突然在半日之间竟然又一下子罢兵言和了,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很多紧盯著事态发展的人均感到惊诧不已!
撤回大军之后,雷云并未立即返回冀州城,而是率一支兵马驻入了平原城。
在雷云下令青州的幽州军撤走之后,曹操也如约将平原郡的人马撤到了黄河以南;如此,黄河以北、平原城以及平原郡六成以上的土地又回到了幽州军的手中…
平原一战,幽州军七千余名将士阵亡,这是他这个主公和所有幽州军将士心中的痛…
入驻平原城的第二日,雷云即为阵亡的将士们举行罢一场祭祀活动,并为优先对阵亡的进行了一番追谥和抚恤。
直到返回居所,他的脸色还是一片阴云密布…
“兄长…事情就这么算了吗?我不甘心…我太不甘心了!”跟随雷云来到后堂之中,晏明压抑数日的怨愤终于爆发出来。
自从得知与曹操达成的约定之后,这几日他可谓时时刻刻都感到十分的窝心!
原本形势大好,幽州军一战便可以击败曹操,将袁绍的地盘儿全部接手过来,可是如今却是如此受制于人,功亏一篑…
“主公…事情走到这一步,王将军与平原城的七千弟兄岂不是白死了?自南征以来,我幽州军何时折损过如此多的将士?主公与三军将士们又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羞辱…真是奇耻大辱啊!这该死的曹阿满!”
晏明话一出口,蹋顿、王亢等人也忍不住纷纷站出来一诉满腔悲愤。
眼见堂中的众人一片沸腾,雷云不禁一阵心烦意乱,而后忍不住从桌案上抓起一卷竹简摔在堂下…
众人见他罕见的当众发火,一个个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片刻,雷云的目光微微掠过堂下,道:“你们心中有恨、有怨,感觉十分屈辱,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此时当顾全大局,不可意气用事,可我也是凡人,我也有感情…要我弃她们母子于不顾…我做不到…”
言至于此,他缓缓地从堂上走了下来,继而道:“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我的罪过。于公…我这个主公没本事,让你们受到了那曹操的羞辱,为天下诸侯所笑;于私…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让她们为人所掳,饱受流离之苦…呵呵,看来我真不是一个英明的主子,也不是一个称职夫君和父亲…”
“不!此非主公之过,是那曹操太过狡诈奸险…此人行此下作之事,必遭世人耻笑。”雷云的话语未竟,鹰师上将张燕即排众而出,微微躬身道。
“为人主者,无过亦无罪…我军即使小有失利,过错也决然不在主公,一切皆是天意使然而已…”见得雷云有些过于自责,作为军师的贾诩当即也站出来道。
二人言毕,早欲开口的晏明、李儒、齐周等人也纷纷站了出来…
此情此景,雷云心中也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知错改错不认错,这是曹操的做法,但是要做好一个主子却是还稍显不够。
历观古今,一个主子在犯错之后,其所在乎的往往不是过失本身所造成的后果,而是更加关心自己的权威…
一个太过在乎权威的主子或许会属下敬畏,但是其与下属之间也往往会少一些人情味和私人情感,而在乱世这一点却又往往尤为重要。
事实上,一个主子在适当的时候可以承认自己的过失,其结果不但不会影响自身的权威,而且还会让自己与下属之间的关系更加贴近。
目送堂中的众人离开之后,一直立于雷云一侧王亢凑到他的身旁,低声道:“此番之事三军将士们自然体谅主公的苦衷,裴大人他们想来必然也无异议,可属下担心田大人、沮大人他们…”
“是啊…想来他们此番又会大为不满了罢?尤其是田大人,他要是能善罢甘休才怪呢。”雷云闻言面庞之上不禁露出一抹苦笑,略略地揉了揉额头。
这一回的事别人都还好办,田丰、沮授的那一关可就不好过了。沮授还好一些,很多时候该给的面子还会给他,但是田丰就不一样了;依他那副不依不饶的倔脾气,不跟他大闹一场才怪呢,上一回修筑新城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不是袁绍,一些人主该有的胸怀气度还是有的,因为别人的逆耳之言便降罪于人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以前,在一些事情上他也时有因思维和方法不同与田丰争论的时候,但那大多是因为公事而存在分歧,而这一回就不同了…
在这一回的事情上他显然是有些理亏,更没有什么底气再去同田丰争吵了。
这下回去可麻烦了…
片刻之后,雷云不由地轻叹了一口气。
由于蔡琰等女一个也不在身边,雷云一个人在府中也感到有些百无聊赖,遂在小憩了片刻之后便带著王亢、蹋顿二人出了门。
经过两场战争的蹂躏,此时平原城的状况已是十分堪忧,不少百姓均死于战火之中,城中的百姓十成中已经减去了三成以上…
再一次接手平原城后,他在第一时间便颁布了安民告示,并任命贾诩次子贾访为平原太守,在此开始施行幽州的一系列政令。
与此同时,一批钱粮物资也已经在运往平原郡的途中。
走在略显冷清的街面上,雷云心中不免感到有些沉重…
不过,随著午时的将近,街道上渐渐的多出几分烟火之气,来往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总算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不久之后,他与王亢、踏顿二人寻了个茶棚坐了下来。
茶棚的一侧,一大一小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这使得刚要进茶的雷云动作停了下来…
两个乞丐似乎是一对母女,那个小女孩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稚嫩的小脸上有些狼藉;此时,她正有些费力地想向母亲怀中多靠近一些,从而可以汲取到更多的温暖…
此情此景,雷云的心头不禁涌出一丝酸涩,同时也让他脑海中的某个念头更加强烈!
随后,他将茶棚外的乞丐母女唤了进来,将桌上的茶点全部拿给了二人…
母女二人显然是饿极了,一面朝三人千恩万谢,一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另一边,雷云三人则是面色平静地望著二人,心中各有所思。
在母女二人吃饱之后,雷云又解下外袍披在小女孩的身上,而后抱著她同她的母亲慢慢地交谈起来。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的那般,眼前的母女二人正是在袁、曹两家相争之中丧家失所的百姓。
“三位兄台…在下冒昧搅扰,还望见谅…”
就在雷云心中感慨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雷云抬起头,却见三人的座头旁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人…
“兄台何事?”略略的打量了来人一眼,雷云即慢慢起身道。
这个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的人是一位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年轻文士,其身穿一袭月白色袍服,上束青布头巾,白面短须,五官俊朗,双目之中带著点点的笑意,使人初见之下便不禁心生出一丝亲切感…
观其气度风采,雷云须臾间便知此人必然非同寻常…
闻得雷云之言,那年轻文士当即朝他微微揖礼,继而道:“在下一路走来,口中已是十分干渴,可这店中此刻已别无空位,不知兄台可否见容?”
“呵呵…无妨,兄台请便…”雷云闻言略略朝周围望了一眼,而后朝年轻文士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年轻文士见状再次拱了拱手,微笑著道。
“在下观兄台气度不凡,想来必为当今之高士,但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年轻文士坐毕,雷云含笑望了他一眼,略略揖手道。
“呵呵,在下单福,颍川人士…”年轻文士闻言温然一笑,略略拱手。
单福?
雷云闻言心头不禁一动!
这个名字令他感到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
虽然如此,但他却又隐隐感觉到这个单福必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在下有一策,可助将军平天下,不知将军肯纳否?”就在他思绪纷飞之际,年轻文士面庞上的笑容微微敛去,说出了一句让三人惊讶不已的话。
惊讶的同时,雷云也已清楚对方必是有意而来…
“…先生是如何知晓雷某的身份?”心中虽然有些惊讶,但他毕竟已经身居高位多年,心绪的变化早已不会了然的写在脸上。
“凡英雄者,眉宇之间必有一股英雄之气…将军气质高贵,神采不凡,更兼身边有如此神武之护卫,故而必是一位身份尊贵之人。再者…在下入城之前已听闻将军时下正驻军于此,因而冒昧一猜…”见雷云已经坦言身份,单福面庞上又浮出一抹笑容,不疾不徐地道。
“先生好眼力…”雷云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言毕,他即起身道:“此间非叙谈之地,单福先生请随雷某至舍下一叙罢。”
时下河北之地刚刚平定,局势尚未稳定,可谓正需广纳贤才之时…
这个单福既然有意相投,那么无论其才学高低他都是要收入帐下。
闻得雷云之言,另一边的单福当即起身行了一礼,欣然应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