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称帝的风波过后,整个幽州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然而,正当雷云在府中安享清闲之时,裴仁却突然又找上门来。
此时,雷云正与曹缨在后园的湖心亭中钓鱼谈天,闻报之后便令人将之引入后园之中。
随后,他也略略整了整衣饰,起身前去迎接…
“主公…”
二人在园中会面之后,裴仁当即快步近前,而后躬身行了一礼。
“呵呵,伯父不必多礼…”雷云见状当即将他扶起。
二人进入湖心亭中后,雷云先是邀裴仁入座,而后笑著问道:“伯父今日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裴仁每一回亲自登门都会有要事禀报,此番他自然也是这样认为…
“回主公…此番倒也无甚要事,只是此事甚为棘手,在下恐处置不当,有伤主公之名,故而才冒昧前来…”裴仁闻言不禁一叹,而后如实道。
“哦?”雷云闻言神色微动,“究竟是何事,伯父不妨道来。”
裴仁如此之说,他的好奇心立时便被勾了上来…
见他面露好奇之色,裴仁当即又叹了一口气,道:“主公…几月前我幽州的聚贤馆来了一位自称‘贾明’的年轻俊才。此人年只二十出头,却自称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言行举止甚是倨傲…”
“呵呵…好个狂傲之辈。”雷云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是啊…”裴仁捋了捋颔下的长须,微微颔首,“当时接待此人的是学士赵尹,赵尹见此人才识过人,便遣人请了崔琰崔大人前去…崔大人见此人傲慢无礼,遂以才试之;结果此人是博才雄辩,对答如流,确为罕见之良才…”
“哦?”雷云有些意外地望了他一眼,“此人的底细可曾探明?”
“嗯…我听闻此事后,便遣人去打探此人的底细,后来才得知此人本名祢衡,字正平,平原郡人。少年之时其才便已为世人所知,有辩才之名;但是由于其目空一切,恃才傲物且口舌刁毒,故而常不为人所喜…”裴仁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而后娓娓地道。
他只顾向雷云转述那人的底细,却未发现雷云神态的变化…
在裴仁说出此人名字的那一刻,雷云面庞上蓦然掠过一抹惊讶之色!
他本以为此人不过是个自命清高的狂士,却万万没有料到竟是祢衡…
祢衡之名,他可是如雷贯耳!
他之所以记得此人,并非是因为此人的才华如何如何,而是因为此人是个浑身长刺的难缠角色…
在历史上,有名的狂生或许不少,但若要论起狂放不羁,在古典文学史上留下过灿烂一笔、并且因狂悖而丢了性命的,大概也唯有此人了。
此人是东汉末年的一位名士,其不但才华横溢,口才极佳;而且精通音律,才艺过人,与大文豪孔融是至交好友。二人相交之时祢衡仅二十岁,而此时孔融却已经四十,可谓忘年之交…
然而正所谓人无完人,祢衡虽然很有才华,但却生性狂傲,目空一切,而且十分喜欢骂人。当时的权贵只要是他所知的,几乎都会受到他的侮辱…
可以试想,为人如此又岂能不得罪人?
尽管祢衡很不讨人喜欢,但大文豪孔融却十分欣赏他,并多次向曹操称赞他,因此曹操也很想见一见他。但是,祢衡一向瞧不起曹操,因此便自称狂病,不肯前往,而且在背后对曹操多有侮辱与诋毁。
当然,这些话又岂能逃过曹操的耳朵?不过,曹操毕竟是一代乱世奸雄,心里虽然十分生气,但是最后也并没有追究此事…
到了后来,祢衡架不住孔融的劝说,最终答应去见曹操。曹操得知此事,便想借机给他个下马威,于是在礼毕后故意不令他入座。祢衡很生气,随后便大肆嘲讽曹操与其麾下的那些名士名将,狂言“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其余皆是衣架、囊、酒桶、饭袋耳!”,全然不把那些三国名士名将放在眼中。
面对祢衡的目中无人与尖酸刻薄,曹操本人极其部下可谓气愤至极,但曹操顾忌到他的名气太大,杀了他不免会落下一个“害贤”的恶名,因此只得再一次忍气吞声…
虽然如此,但曹操却打算杀一杀祢衡的傲性…
曹操听闻祢衡擅长击鼓,遂召他为鼓吏,而后大宴宾客,检阅鼓吏们的鼓曲。各位鼓吏上场前都换上了专门的服饰,但是轮到祢衡之时,他却故意不换故吏的衣服就上场了。当负责礼仪的官员责问他此事,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赤身露体地站在那里,而后面不改色地取过故吏的衣服穿在身上,结果反而弄得曹操十分下不来台…
此事他的好友孔融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事后便去数落祢衡,又向他说明了曹操求才若渴的诚意。祢衡不好驳孔融的面子,便答应去给曹操赔罪。于是乎,孔融便再次拜见曹操,说祢衡得有狂病,现在愿意登门赔罪。曹操大喜,便在府中专程等待祢衡前来。
然而,曹操在府中等了许久,终是不见祢衡前来。正当曹操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见祢衡穿著普普通通的单衣,手中拿著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棍来了…
祢衡来到曹操的门前之后,又哪里会去向曹操赔罪,当即便坐在府门前用手上的木棍敲著节奏大骂曹操。
曹操闻讯后大怒,当即朝孔融发了一同火气,随后将祢衡打发给了荆州牧刘表。
刘表与荆州的士大夫先前便十分佩服祢衡的才气与声名,因此当他来到荆州之后均对他十分敬重,所写的文章、策论没有祢衡的意见便不能定下。祢衡也的确很有才华,刘表曾经与几个文人共同草拟奏章,为此众人可谓都极尽才学,而祢衡看过之后却瞧不上眼,于是便撕了奏章扔在地上,随后又要来纸笔为刘表写了一份,其言辞、语义均十分精彩。刘表十分高兴,因而便更加器重他。
然而可惜的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他的傲慢无礼与骂人的老毛病便又犯了。刘表不堪其辱,便将他打发到江夏太守黄祖那里去做文书方面的事情。祢衡做事十分漂亮,孰轻孰重、孰疏孰亲都处理得十分恰当,黄祖也十分器重他…
有一回黄祖宴请宾客,但宴席间祢衡却出言不逊,使得黄祖非常难堪,于是便斥责祢衡。祢衡十分生气,遂大骂黄祖。
黄祖是个性情急躁之人,再加上酒意未退,闻言之后登时暴怒,一气之下便下令杀之。此时,黄祖的部下早就恨透了祢衡,当即就将之拉出去一刀杀掉…
等到黄祖之子黄射慌忙来救之时,祢衡已经人头落地,年仅二十六岁…
祢衡的死虽然令人同情,但雷云以为此人最终获此下场,多多少少也有些咎由自取的成分在里面…
祢衡很有才华,也很聪明,这一点无可非议;但是其为人处事却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通人情世故;而且经常信口雌黄,讽刺挖苦别人毫不留情,尖酸刻薄。做事也是毫无忌惮,谁的火都敢去浇水,不分场合,不分对象。他不光喜欢摸老虎屁股,还经常把在老虎口中拔牙当作业余爱好,这在一个不讲人权,不讲法治的社会中落得悲剧下场不过是早晚之事…
不过,有一点雷云却是有些迷惑。
几个月前曹操已经迎奉天子并迁都许昌,按说那时这位仁兄应该会去许昌才是,怎会跑到幽州来了?
见他久久沉默不语,若有所思,裴仁只得故意轻咳了一声…
此情此景,雷云即微微收敛心神,继而笑道:“伯父此番前来,莫非那祢衡惹乱子了?”
“正是…”裴仁闻言面色微沉,“那祢衡虽然狂悖,但在下念其却有真才实学,便将其任命为蓟县县丞…始初,此人倒也颇为安分,做起事来亦是公允得体,无可挑剔;然而近来此人却又狂傲之性大发,肆意诋毁主公与我幽州众僚,阎县令忍无可忍,便将其抓了起来…”
“哦?”雷云闻言不禁一笑,“此人是怎样诋毁于我?”
“这…此人不但当众辱骂主公,而且对主公的各项举措政令肆意嘲讽,妄加诋毁,甚为可恨!”裴仁神色微鄂,而后即愤然言道。
“呵呵…这个祢衡,果然名不虚传呐。”雷云闻言淡淡地笑了笑。
“怎么…主公识得此人?”
“哦…以前听人说起过…”
“原来如此。”裴仁闻言顿时释然,“此人留之可憎,杀之又不免累及主公声名,杀与不杀均属两难…在下惭愧,只能前来恳请主公明示。”
“是啊…”雷云闻言不禁揉了揉额头,“此事当真有些棘手啊…”
历史上的曹操口衔天宪,威震八方,连天子都成了其掌中玩物,够威风,够厉害了罢?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都不敢杀祢衡区区一介文士,他自然也不会去自取恶名…
杀不能杀,听之任之这位仁兄又会到处生事…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整治整治他,让他收敛些了…
不过,到底该怎样整治此人呢?
雷云有些苦恼地负手在亭中走动著,心中暗暗寻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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