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程双的眼皮便酸涩的难以睁开，窗外的风声、风铃声全部远去。

事情显然不对，她克制住困意，眼珠尝试性的转了转，尚未有更激烈的动作，恍然间，合室的门被拉开了。

声音极轻，没有脚步声，倒像是齿轮转动。

在衣服遮挡下，程双取出凉飕飕薄荷糖，用指甲抠着糖，尽量抠出一些碎末，随即像是无意识的把手搭在了嘴巴上。

齿轮声明显一顿，但它似乎很信任自己的能力，下一秒恢复了行动，它继续滚入屋内，并在某一个同学的身旁停了下来。

程双终于听到了其它的声音，是那个同学情不自禁的抽泣声。

随后，便是咯咯咯古怪的笑，在整个寝室散开，那个同学咻地的起身，像是看到了最惊恐的事情，在房间跑来跑去，哭声渐大。

可惜，屋内的同学全都睡熟，谁都不知道他所经受的痛苦，除了一个人。

程双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只见一个丑了吧唧的人偶坐在带着轱辘的小车里，慢步逼近了躲在墙角的同学，那同学程双也不陌生，正是由美。

称呼人偶丑了吧唧，半分不带夸张的。

它秃顶、凹脸、豆眼大小不一、蛤蟆鼻、歪嘴叉、大龅牙、一肩高一肩低、驼背，还穿着一件隆重的日式和服。

反正人类能形容出的丑，全在它身上淋漓展现。

曾经的鬼娃娃跟它比，都要可爱很多。

程双不知道打造它的人是什么心态，很显然，人偶娃娃成精了。

由美有时候不靠谱，品性却尚可，虽然她怕极了，可是没有推出任何一个熟睡的同学挡灾，反而躲着所有人，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抱着头瑟瑟发抖。

程双看明白了，这个丑了吧唧的人偶并不是想伤害由美，它似乎更想吓唬她，否则它不会给由美这么久的逃脱躲避的时间，毕竟空间有限，哪里有那么多可藏身的地方。

小姑娘忽然想起来，由美为了讨好那个五年级男生的妹妹，曾经指着一个人偶说它丑，并暗示她有更好看的人偶，希望女同学带上她哥哥一起去家里玩。

由美的声音并不大，架不住程双耳力好，她对这个花痴小女孩简直无语了，所以也没有分神注意对方指的是哪个娃娃。

而今看来，是人偶娃娃不满，打架来了！

程双暗中观察着，并没有选择动手，由美这个个性总该要学会收敛，否则鬼怪遍布的世界，对于她而言，太过危险。

不管是称之为鬼怪，还是流浪者，性质都不会有太多转变，在规则准许下，稍不顺心，便是置人于死地的手段。

这个死亡之地的规则很清晰，只要不深入到鬼怪的地盘，它们轻易不会显身，但相反，那么人类就会成为它们的猎物。

看似人和鬼怪共生！

真的这么简单吗？

在程双思索的瞬间，由美崩溃的哭声震天，外面却没有一个老师赶来，可见人偶娃娃已经将寝室和外界隔离开来。

只是在她分神的功夫，由美的头发便被人偶娃娃剃成了地中海的形状，它似乎还不想罢手，喉咙里溢出破碎难听的嘶吼，“你说我丑，你说我丑！我要你比我更丑！”

大剪子咔咔咔的往由美的脸蛋上比划。

由美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她悔不当初喊着，“我丑、我比你丑，行了吧！”

在看到人偶脸上露出的意味深长的笑，程双心中呼了声糟糕，一下子扑了过去，迅速把由美拉开。

而那人偶眸中原本射出的两道光直直的落在了由美身后的一个虎型油画上。

画中的老虎顿时双眼散发出精光，反倒是人偶，如同失去了精气神般碎了一地。

由美抱住程双，也不哭了，盯着画和人偶，张大嘴巴，满脸的茫然。

直到老虎发出一声咆哮，“你躲？你居然敢躲！你不是比我丑吗？我要和你交换身体，让你尝一尝被人骂丑的滋味！”

由美差点腿软的跌倒，要不是优子、要不是优子…别说是乱开口了，现在她连哭声都是轻轻小小的，害怕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程双取过地上的剪子，沉着脸，在老虎有挣脱画作的意图前，狠狠的把画划破了…

一切归于平静，同学们三三两两的醒来，千里猛地跳起，急忙的走向程双，见到地上的碎人偶和墙上破损的画，立刻了然的瞪了眼由美，低声抱怨着，“惹事精！”

由美咬咬唇，低头死死抱着程双的胳膊，反正不管别人说什么，没有谁能分开她和优子，没、有、谁！

除了老师…

下午参观菜园要分组，因为由美和优子调皮，损坏了店家的画作和店家儿子第一次亲手制作的玩偶（具有不一般的纪念意义），虽然店家原谅了两个孩子，但老师不能纵容，特意惩罚两人不可以一组。

当时由美露出一副天塌地陷的震惊状，哭的连形象都不要了，众目睽睽下扒着程双的腿被她的组员无情的拖走了。

老师暗戳戳的给由美记了一笔，这孩子的依赖性简直太强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所谓参观是要上手劳作的，四人一组，程双和另外三个同学拔了一下午的萝卜，萝卜缨喂兔子，之后学生们聚在一起，每个小组完成一篇参观菜园的感想。

程双他们这一组的中心主题便是农民伯伯很辛苦、粮食不易得，当然，另外两个同学强调一定要千里添加一句，分工合作很重要、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组不需要任何外援捣乱。

千里同情的看了眼巴巴望着程双的‘外援’由美，以及被‘外援’抛弃的三个队友，大笔一挥，添油加醋的写了上去。

老师收拾不了由美，还有家长，据说由美的姐姐很严厉呢！

下午老板娘做了萝卜汤和萝卜糕犒劳学生们，大家吃的很香甜，而安静的店外忽然传出一阵嘈杂。

原来是一所中学初二年纪的同班同学相约来泡温泉，住在了对面的旅馆。

带队的也是他们老师，因为不是学校组织的活动，他们利用周五，提前放学乘车过来入住，这样周末可以玩两天。

一个班四十人，热热闹闹的先参观了一遍旅馆附近，为了抢夺客源，程双店里的老板也开放了自己旅馆的部分区域，同意这一行人随意进出。

这些跟程双他们无关，小学生们的快乐更简单，喝着香喷喷的汤、吃着香甜的糕点、望着青山白云，惬意而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