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初的冲动过去,云起渐渐冷静起来。
走了多远了?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回去报警是不是更好?到下一站得走八十多公里,能走到头吗?到了下一站又能怎样呢?就能找到妹妹吗?那个人凭什么在下一站下车?
他停下来,坐在碎石地上,月光静静的照着他。
他回头看去,是无尽的黑暗,向前看去,亦是无尽的黑暗,这黑暗仿佛要将自己撕扯开来。向两边看去,树木仿佛都融化进了这黑暗里,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一阵风吹过,树叶摩擦的声音就像恶魔的低吟。
他再次拿出了那颗红色的心。
“老哥,工作一天辛苦了!”
他笑了笑。
“等着啊,云浅,老哥这就来接你。”
他站起来,目向前方,铁轨延伸进无边的黑暗中,他有一种直觉,只要一直向前走下去,就一定能找到妹妹,一定能看到光明。
他再次抬起脚步,迈向前方。
一丝光明刺向天空,穿透黑暗,唤醒了沉睡的世界,已是黎明破晓。
云起发现了新的线索。
离轨道不远处,有一串脚印,隐没在旁边的草丛中。
因为昨天下过大雨,土地还很湿润,脚印很明显。右脚脚印比左脚脚印深一点,看来应该是那个人。
“半路跳车吗…”
“到底是多重的人才能留下这么深的脚印啊。”
云起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云起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远远望去,是一片歪歪扭扭的简易棚区,这应该就是“矮人村”。
这附近的矿山都被一家公司承包了,公司买来了大量的矮人奴隶当做劳动力,这些奴隶的临时休息区就被称为矮人村。好像是开采一种叫血瑰的矿石,他不知道这血瑰是什么,也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用。
云起抄起一根木棍,顺着脚印向矮人村走去,这个时间矮人们应该已经进矿山干活了。
距离矮人村大概一百米处,有一个孤零零的小砖房,脚印到那里就消失了。云起四处瞅了瞅,确定了附近没有其他的脚印。他舒了一口气,说明人就在屋里。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和发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挪动到小砖房的侧面。
他往前探了探头,看到小屋窗户上没有玻璃,一扇木色的门紧闭着。这门很奇怪,和这个摇摇欲坠的小屋极不匹配,它看起来还很新并且很坚固,并且还是旋转锁。门上有一只猫的图案,慵懒的趴卧在软垫上。
他长舒一口气,握紧棍子,轻轻挪动到窗根下,随即腿部发力,一跃而起,从窗户跳进屋里,准备先发制人,出其不意。
落地的一瞬间,瞅见前面没有人,他迅速转身,傻眼了,这屋子里,空无一人。
角落里有一只破旧的床,旁边是胡乱堆在那里的铁锹、铁铲、锄头。到处都积了一层的灰,还有残破的蛛网。
他喘着粗气,心空空的,这唯一的线索居然断了。
他颓然地跌坐在那破床上,床嘎吱吱得响了起来,好像是在发起控诉。他抱着脑袋,蹂躏着头发:“脚印明明是到这里,怎么会…”
正茫然不知所措时,他忽然感到一滴水滴在了后脖上,他拿手抹了一把,一看,居然是红的!
“靠!”
他迅速抬头,天花板上居然粘着一个人,正透过面具直直地盯着他,他抡起棍子,还没使上劲,那人猛扑下来,将他摁倒在地。
这一摔,摔得云起头昏脑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人的膝盖就顶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将云起死死地按在地上,睨视着他。
云起脸涨的通红,喘不上来气,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我…妹妹…在哪…”
那人听罢,暂停了动作,缓缓站起身,放开了云起,默默地走到墙边,盘坐在地上。
云起咳嗽了几声,缓了口气,坐起来,拿起棍子,指着那人说:“我妹妹在哪?”
“你找错人了。”
“女人?怎么可能…”
云起瞪大眼睛,这才仔细端详起那个人来。她穿着黑色皮夹克,里面是白色衣服,下面是蓝色牛仔裤,身材纤细,身体修长。头戴着白玉面具,遮住了眼鼻,嘴唇发白没有血色。黑色长发倾泻而下,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利落。
“你是谁?”
那人不语。
“你为什么在这里?”
“吵。”那人侧了侧头。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来过这里?”
“没有。”
“怎么可能…”云起推开门,冲到屋外。
他再次在周围仔细找了找,确定只有那个男人的脚印,再无其他。
“到底怎么回事…”他懵了。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攥紧棍子冲到屋里,大喊:“你别想骗我!”
“嗯?”
“这是什么戏法吗?变装?你说你刚到这屋子,但这周围没你的脚印!”
一阵沉默。
“我自有行走不留脚印的方法。”
“你不要撒谎!”
那人站起来,走到云起面前,墨黑的双瞳直直射进他的眼睛:“听着,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什么妹妹,我也没见过什么男人,我现在,需要休息,而你,很吵。”
字字清晰,透着一丝凶狠。
云起注意到她的皮夹克下一片血红。
说罢,她又盘坐在刚刚那个地方,闭目养神。
希望,消逝了。支撑着云起的力量也崩溃了。他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空气,双目无神。
阳光泻进屋里,洒在地板上,那光亮起先很小,然后逐渐扩张领地,驱赶着阴影,直至充满整间屋子。
太阳悬在高空上,已是正午。微风拂过草地,沙沙作响。
“那家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从我眼前就那么走了…但是我当时竟然不知道。”云起呢喃着。
“我和妹妹从小相依为命,我们一直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那家伙,他竟敢…”
那女子睁开眼睛。
“他很高…有两米多高…他穿着黑风衣,戴着黑色圆顶帽…提着一个…手提箱,…他很重…”
“他总是要留下灯…”
“灯?”那女子突然插话。
“是的,他总是会留下一盏灯。”
“呵,那看来,我们的目标,有些许重合呢。”
“你见过他?”云起猛地抬头。
“不只是见过…”她用手捂住伤口,“这个人…是我的猎物…”
“你是警备队?”
“不是。”
“我可以帮你!”云起没有丝毫犹豫。
“呵,我可不需要累赘。”
“我不会拖累你的!我会尽全力帮助你!我必须找到我的妹妹!”
“即便是搭上性命?”
“即便是搭上性命。”
“那好,”那女子将手覆在面具上,取下,说道,“我叫九歌,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