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田谷区郊外的一处私人诊所。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充斥鼻腔,地上乱七八糟堆放着白色的纱布和染血的棉球。
黄毛摊在简陋的铁架床上一动不动。
他上车的时候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配上黑色西裤,尖角皮鞋,完全是社会精英的打扮。
当然,前提是没有那头显眼的黄发。
按照他的说法,作为一个充满了野心的打手,而且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心腹和死忠,与那些出入东京银座的金领没什么区别。
只是现在,躺在由折叠床改装后的病床上,他连意识都找不回来。
心电图上如股票来回跳动的曲线和着无节奏的旋律,纠住了每个人的心。
“医生,大哥怎么样了?”
“伤到了脑袋,这个出血量必死无疑。”
从仓库改装成的急诊室出来,医生抽了口劣质的香烟,皱着眉头吐出一个烟圈。
“死?!”
刚刚还在车上耀武扬威的跟班立时愣住了。
他们平时干了不少这样的勾当,就算碰到硬茬子挂了点彩,也只是贴贴膏药,最多打个石膏,不出个把星期就好了。
要是留下伤疤,还会炫耀很久。
现在这种情况,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自己明明第一时间就将大哥送到诊所来了,为什么还会死?
要是大哥死了,这件事情可就大条了。
“医生,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治好大哥。还请您尽力而为!”
跟班长野心中急切非常,直接双膝跪地不起。
“你这是干什么?”
医生拉住他的手,“我受不起你的礼。”
“医生!”
长野咬牙切齿,“实话实话,我跟大哥今天去抢劫公交,遇上了硬茬子,大哥大意头上被扳手敲了一记,如今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如果大哥今天死了,那么世田谷区的警察几天内便会知道此事,到时候我们几个必定要蹲牢房。”
“医生,平时我们有些病创都是到你这里救治,你的医术大家都是知道的!你一定有办法救活大哥!”
他言辞恳切,言语之间流露出无比懊悔。
但一切已经发生,后悔已是无用,眼前的医生是他唯一的依靠。
“我虽有心,但环境简陋,而且救他的成本高昂,你们负担不起。”
“负担得起!就算是让我们倾家荡产,也要全力救治大哥!”
长野听出医生话里的一线生机,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虽然黄毛平日里欺凌别人,但对待手下如同手足,做人也很讲义气。
每每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自己第一个冲上去。
这对长野这些被学校筛下来,只能讨生活的人来说,简直是冬日里的一缕光。
医生形容枯槁,看上去很是憔悴,听到长野这句话,遮住脸颊的长发下双目散发幽然的光。
“我要的可不是寻常的钱财,你确定你们愿意付出?”
听到这话,长野也站了起来。
他知道,大哥黄毛已经有救了,而现在,是商量交易的时间。
“不知道医生想要我们做什么?”
“我需要你们帮我取一样东西。”
“在哪?”
“东京文京区顺天堂医院。”
长野一愣,“顺天堂医院?不知道医生要我们去取什么东西?”
顺天堂医院在日本很有名气,是著名高校顺天堂大学的附属医院,医疗设备和医疗人员都是十分优秀的。
“一具尸体。”
医生狠狠吸了一口,烟蒂变红烟灰洒落在地,发出赤红色的火光。
“医生是要我们到医院去偷一具尸体?”
长野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任务,他讶异之余,更觉得荒唐。
“拿一个死人来换一个活人,这在什么地方都是极赚的买卖。”医生冷冷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现在就可以把你们的大哥带走。”
“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长野赶忙拉住医生的手腕,“只是这种事情我们从未做过,没什么经验。”
“有没有经验那是你们的事情,记住,只有把尸体带回来,你们的大哥才能重新活过来。”
医生走出了休息室,“那具尸体的脚腕上有一道交叉形状的黑疤,从医院偷一具尸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们需要好好谋划,务必不要被人发现。”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完成任务后拿尸体来换你们大哥。”
“时间很紧急,如果一周后还没有送来尸体,就过来取你们大哥的尸体吧。”
......
几人走出诊所,看着黑夜里诊所门牌上闪烁不停的灯光,心里错综复杂。
“长野,那医生没有跟我们开玩笑吧?”
“我怎么感觉这件事情诡异的很,他竟然要我们这些大活人去偷一具尸体!”
“都怪那小子,我一定要让那个司机好好尝尝厉害!”
“都闭嘴!大哥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你还有时间去找那小子麻烦?”
长野心中也是疑惑非常,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许他再犹豫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医院偷出那具尸体。”
“你们有什么好的计划吗?”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让他们去偷个鸡鸭鹅什么的擅长,偷具尸体?还是先商量商量怎么混进医院吧。
......
急诊室内。
躺在铁架床上的黄毛一动不动,若非胸膛有微弱的起伏,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具失去生命体征的尸体。
此时的医生完全没有刚才看上去那么忧愁,他从嘴里吐了一口浓痰,像是涂抹发蜡一样将头发往后抹去,露出一张满是沟壑、看上去无比沧桑的脸。
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孩子还真是好骗啊。”
奸诈与阴邪在他的脸上表露,细碎的舞步将他推向手术器具盘,紧接着他便从里面拿出一柄细长锋利的手术刀。
这次,他的刀锋并没有朝向黄毛的脑袋,而是对准了他的胸口。
细长的划痕出现不久后,细密的血滴才从伤口溢出。
他像是给牲畜肢解一样解剖着黄毛的身体,不时拿出一个器官端详,看得十分认真。
这种轻松而怡然的状态,让旁人看来,并不像是在行医做手术,而是在拼拼图,堆积木。
他在将一幅完整的拼图打散重新组装。
而那台心电图跳动的旋律,从始至终,从未变过。
因为它在半个月前,已经坏了。
彼时的川空已经离开了安达公司。
他感觉分外疲累,需要回家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