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过后,这些云游的道士,和尚就全都散了去了。
不因其他,只因这些道士和尚压根儿就没几个有真才实学的,这大户人家的主家家中,依旧是隔三差五的就有人送命。
偶尔有几个略有小成的人物,白天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对主家再三保证,只消一夜法事,亲自与那精怪斗法,管保此事消矣。
主家自然高高兴兴宴请上座,亲自接风洗尘,可第二天一早,不过是多得了一具,死状极其凄惨的尸首而已。
那些混吃的和尚道士,有些胆小的当场就吓得肝胆俱裂,屎尿齐出,迈着抖若筛糠的大腿,径直出了门去,一去不返。
而留下的那些人,除了白天高喧几声佛号,念几句经文,亦或开坛摆事,拿着桃木剑,洒些黄符纸,怒喝几声急急如律令,便再也没有其他解数,时间一长自然被主家赶走。
主家刨去丫鬟仆人,有血亲关系的共计三十一口人,到这里为止,已经死得只剩十九口了。
膝下四子一女,也死了二三两子,眼看着人丁凋零,家道陨落,日日披麻戴孝,哭声不断,当真是凄惨至极。
这一日,忽然就有一个身穿破烂道袍,满脸横肉的道士,背着个破麻布袋,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倒提着桃木剑,晃晃悠悠的就走到主家门前躺下了。
主家一个管事儿老翁就上前来打招呼,说咱家近日遭了邪祟,你最好不要待在这儿,这里有些许散钱,你且去其他地方吃酒去。
那道士撸了一下没有胡子的下巴,就哈哈笑道:“洒家今日前来,就是管你们家的邪祟来了!”
老翁就笑了,说你一身道士打扮,怎的自称洒家,我好心与你些碎钱,你莫要在这里生事,惹怒了邪祟,无人替你收尸。
说着,丢下银钱就往里走,要关门。
那道士连忙跟了上去,一只脚卡住了门缝,满嘴酒气道:“呔,你这老驴,出家人不打诳语,莫说你这屋里的邪祟,就是尸山血海洒家也爬过,你且放我进去,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还你十倍酒钱!”
老翁无奈啊,只好引这和尚见了主家。
主家正兀自哀愁,听老翁说了此事,心想且听听那和尚怎么说,要是个没能力的落脚拐子,再哄走不成。
于是,这道士就上了大堂,拜会了主家。
那主家见他一身破烂道袍,一身酒气,先前又自称洒家,心中已是颇为不喜,但见都见了,场面上不能失了礼数,便想着耐着性子与他攀谈。
怎料这道士刚一坐下,眉宇之间酒气全消,口中就吐出惊天狂言:“叫你那剩下的两子一女,到这大厅来跪着!”
主家心中一惊,心说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自家子嗣尚余几个,哪个见到不是恭恭敬敬喊声少爷小姐,怎的你一来便要叫他们跪着?
但见那道士此刻哪有之前的醉意,眉宇间竟生出一股浩然正气,不怒自威,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差人请出了儿子女儿,恭恭敬敬地跪在堂下。
道士见人齐了,在这几人之间转了转,忽地一脚将长子踹翻在地,口中就骂开了:“好你个龌龊腌臜,辱门败户的贼厮!”
说着,竟然抽出了桃木剑,要去捅那长子。
长子连忙躲到了主家身后,高呼着饶命,主家自然也是连忙询问其中缘由。
道士收了剑,就坐在堂下,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咂巴着嘴,对主家说你儿子做的什么事儿,你且让他自己说。
那长子一开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迫于形势,不得已还是将事情的缘由一一说了出来。
主家一听,顿时就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自己往日里如此器重的长子,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当下一口老痰卡上,人就抽过去了。
其他人纷纷上前查看,七手八脚地将主家放平,又说什么喊郎中,一时间好不热闹。
却见那道士上前拨开众人,从破麻袋里掏出一张黄符,手指一碾,黄符燃烧,一股烟气就钻进了主家的鼻子,主家一口老痰咳出,气顺过来了。
见主家醒了,那道士嘿嘿一笑,又喝了一口酒,喷在了那桃木剑上,道:“刚才急了,现在重新来过,你放心,眼睛一眨就下去了,不疼的。”
主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泪俱下,说什么长子虽已酿成大错,但事已至此,还请道长大发慈悲,救救这不争气的儿子,以后定会广施善德,以补过错。
那道士本来是不愿意的,非要送那个长子去见阎王,架不住主家哭哭哀求,丫鬟仆人一齐跪倒,最后只得不耐烦的同意了。
主家大喜,连忙吩咐摆宴款待,那道士也不吃席,只说烧些热水,待他沐浴更衣,再去买些朱砂符纸,鸡血狗血,能有童子尿最好。
主家把所有事情都备好,那道士也沐浴完毕出来了,那模样更是惊煞了众人。
原本衣着破烂的道士服已经收了,此时穿着一件九龙金丝道袍,胸前阴阳鱼,背挂八卦镜,腰间一柄桃木剑,左手拂尘,右手竟捧着一只木鱼,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当真是一股仙风道骨,超凡脱俗之相。
那道士兀自来到长子面前,忽的不知从哪儿捏出一根绣花针,指着长子眉间一点,一抹鲜红立刻渗出。
长子大惊,以为这道士反悔要杀他,正要后退之际,却见道士抹了他的眉间血,手指一弹落入法坛上的一张符纸上,随后便端了张椅子,在法坛前坐下,闭目养神。
在场的众人见道士双目微眯,自是不敢上前打扰,也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这一坐,就坐到了傍晚太阳落山,道士忽然睁开双眼,爆射精光。
主家连忙上前,询问道长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道士咧嘴一笑,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得道高人之相,只说是神游太久,这会儿饿了,还请主家上些饭菜,再管些素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