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江鼻子一声冷哼,刚想说话,天灵子又微微一笑抢道:“这启天灵石若是假的,我此刻还会乖乖留在这里陪着各位等候夜刀刀,保护启天石么?小道士我答应了王爷以启天石交易人鱼剑,总是会遵守承诺的”
屠城清冽酥软的嗓音道:“道兄仙风鹤骨,卓尔不群,必非凡人,这启天石想必也不会有假,想来长生之说也是确有其事了?”
天灵子点头道:“自然是。”
屠城忽而又问道:“那嵩阳书院天才神童小七创作的长生歌已然杳无音讯,而除了得启天石吸取仙人两界灵气修炼仙灵长生之外,还另有传言,修行之人若突破人体极限之境界而能不灰飞烟灭,便能修得仙灵体,得超凡脱俗之神力之说,也是真的了?”
天灵子微微一笑,缓缓道:“确实有此传说,但凡人是否能修得仙灵体却看各自仙缘了,若人人都能靠努力修习神功秘法突破人境,得仙灵,那这世间的仙人还不成群结队的四处游荡了?况且在座得各位只是区区武人,离修行二字,相差甚远。”
莫捕头干咳一声,有些不以为然,嘿嘿干笑,带着轻蔑的语气道:“修仙长生之说乃帝国皇帝陛下之所好,我等凡人臣子今晚便只是为陛下尽忠竭力守住启天石就足够了,莫非屠城公子对这长生传言也有兴趣?”
屠城微微一笑,还未作答,突然庭院外王府正门吱呀声响,大门缓缓打开了。众人闻声不由得心头一跳,一颗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上。
第二章:海棠雅阁 屋顶上的四位王府高手依旧纹丝不动,暴雨冲刷得四人雨披散乱,雨披下的手却早已缓缓拔动了刀柄,黑暗狭窄的空间里露出寸许寒光。
天灵子静默观心,不言不语,面色清淡,其余几人皆都神态肃穆,屏息注视着正门缓缓打开处,伺机而动!
马蹄哒哒,车轮轱辘作响,一辆马车!马车顶檐上悬挂着闪烁的灯笼,然而借着闪烁灯火可以看见,灯笼上写着鲜艳的“林”字。
不是夜刀刀!
车队后跟随着十余名王府亲兵,黑铁甲士,带队的少年将军手执玄铁干戈,身披玄青铁甲,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正是林王爷的干儿子龙昊,统领王府亲兵三万黑铁甲士的年轻少帅!他今年十九岁,只比林落郡主长两岁。
车队没有向王爷所在的大厅驶来,而是朝对面的海棠雅阁缓缓行去。
六月的海棠雅阁四周只剩下了海棠树,花朵早已凋零,枝桠突兀。但三层楼高的海棠雅阁依旧雅致古朴,在王府众人以及江湖豪杰,名流公子的心中,美意丝毫不减海棠花开的三月。
因为三楼上住着美貌倾城的林落郡主,整个宽广的三楼都是郡主的闺阁,传言中的林落郡主,是朵绽放在人世间最漂亮动人的花朵。
佩刀持戈的甲士在雅阁门前站定,马夫牵走马匹,侍婢替龙昊卸下铁甲,脸罩移开后露出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笑,因为他听见阁楼上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女子的歌声。于是他搀扶着秋王妃迫不及待的大跨步进了海棠雅阁,去见那个清脆悦耳得似风铃般的歌声的主人,他的小可爱,落儿郡主。
其余侍婢皆都站在阁楼下等候,郡主多年来喜好独处,只和亲近的几个人来往,由于少有人见,她的美貌在江湖中更被传说得神乎其神,海棠雅阁的三楼也显得更加的神秘莫测。
这边厅堂里王爷等人缓了口气。
林王爷长长嘘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夜刀刀总算没有来。”
莫催命等人面有得意之色,心想夜刀刀终究是怕了自己和其余人,刚刚喜上眉梢,那边天灵子突然一盆冷水浇来道:“但夜刀刀今夜迟早是会来的,他帖子上清清楚楚写的今夜,今夜可还没结束。”
沉默许久的齐江终于开口,冰凉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不屑和高傲:“莫非你盼望着那杀人如麻的魔头一定赶来不成?”
“世人皆知夜刀刀近年来是江湖中杀人如麻的魔头,但他言出必行的作风也是人尽皆知的。我只是在说一句实话,提醒诸位罢了。”天灵子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一个游戏人间的仙童,对于俗世之事丝毫不放在心头,即使他此刻就身处其间。
王爷又蹙着眉头开始徘徊了。
忽闻对面海棠雅阁三楼明艳的灯火中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歌声,透过密帘般的雨幕传来,歌声悦耳。
“鼙鼓响,马蹄扬,十万金戈好儿郎,热血洒满了战场。
回头望,回头望,阁中姑娘回头望,望不见往日的臂膀。
孤孤单单泪千行,泪千行”
悦耳的歌声,幽怨的歌词。
众人循着这歌声望向远处高高的海棠雅阁三楼,他们有的心中在想着,那块神秘的启天石便就锁在郡主闺房的密室之中。王爷疼爱郡主,特意为她在闺房里修建了极其厉害的机关密室,以备郡主藏身防险,若非有密室的钥匙,硬闯者非死在密室机关中不可,而钥匙,此刻正在王爷身上。
而有的在想着,美貌倾城的郡主何以会唱出如此凄凉的边塞怨歌?唱着这么悦耳的歌声,待会儿夜刀刀万一发挥他江湖中的好色美名,将目标转移到了林落郡主身上的话那可就更麻烦了,毕竟郡主可没有待在密室里。
只有一人听闻这歌声,竟忍不住眼角湿润,鼻头微酸,偷偷擦拭起了眼泪来。
这人竟然是先前还淡然微笑,即使谈起夜刀刀也稳重自若的天灵子!
明朗的星目布满了湿雾,他望向夜空雨幕,望向远处,远处什么也没有,但他又好像确实望见了什么人似的。
夜空除了黑暗和雨水,其余什么也没有,是他的心中有一个人。
林落郡主的歌声勾起了他心中的人。
没有人看见他拭泪。
“落儿!”
率先推开郡主门房的不是秋王妃,而是龙昊,率先喊出郡主小名的,自然也不是秋王妃,而是龙昊了。
歌声戛然而止,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衣着水绿薄衫裙,裙摆上绣着深绿色的海棠花,系腰的裙带松松垮垮垂在腰间,她笑得面颊上浅出两个酒窝,一双乌亮漆黑的眸子里尽是开怀的笑意。龙昊看着这笑都快痴了,天底下看见她这绝世的容颜,绝世的笑容的男人,没有不会痴的。
她啪嗒啪嗒着一双光脚丫扑向龙昊,一边扔掉手中的道具,一边娇滴滴的欢喜道:“昊哥!你回来得这么早啊?不是说去长安接娘亲,要明天才会到的么?”
白得晶莹的玉臂亲密的勾住了龙昊的脖子,龙昊突然脸红了,结巴得不知说什么,几日不见这妹妹,突然距离如此之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心跳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这丫头,眼里就只看到你昊哥么?你娘亲我这么大个活人就站在这里你没看见么?”龙昊身后的秋王妃突然发声嗔道。
“哎呀娘亲原来已经回来了啊,我的乖乖娘亲,好娘亲,想死落儿我了娘亲你都进门了,怎么就不是第一个唤我的人呢?”
林落郡主又扑向了秋王妃,但最后一句话里明显带着调皮般的揶揄赌气的意味。
秋王妃没好气的白了林落郡主一眼,仿佛已经习惯了女儿这调皮的脾气。
“本来我和你昊哥是要明天才能赶回王府的,但你昊哥在路上一直叨念着你,哪里肯在数十里外的小镇停歇,一路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回了王府咦?这些东西”
秋王妃突然将目光转向了林落郡主刚才扔掉的小玩意儿,那是些类似沙场将士身穿的铁甲,手执的干戈的小道具。秋王妃恍然大悟,立马想象到了就在他们还未推开这房门的片刻之前,林落郡主一会儿将这些道具装扮在自己身上扮演剽悍将士,一会儿转脸扮作相思女儿之态,唱那一曲边塞怨歌。
龙昊看见这些东西,和林落对视一眼,两人皆都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你呀!叫你认真跟李先生念书你不听,非要作这些无聊玩意儿”秋王妃对林落郡主说话时,一脸敬意的对郡主背后的书桌旁静坐着的一个长发男子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那一身素衣的年轻男子也是微微一笑,从她进来起就一直默默静坐在一旁,偶尔低头咳嗽两声,看看手中的书卷,偶尔又抬头含笑看她们正在对话的几人两眼。
那一张刀削般俊朗的面孔苍白如雪,咳嗽时又泛起病态般的嫣红,一双眼睛深沉得不见底,不知藏了多少忧伤的往事。
他偶尔泛起微笑,这笑容泛起的纹络很是熟练,仿佛他是一个经常爱笑的人,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现在即使笑起来也是苦笑,他并不快乐。
他握着书卷的手指细长如玉,但却也苍白无力,偶尔还会微微颤抖。可他背上却贴身背着一柄剑!
温润月白的剑鞘,古朴得像是未经雕琢的古玉,但剑柄却是雕琢奇巧的莲花形状!
青色的莲花!
“哎呀,娘亲!李大哥身体有恙,身子虚弱,可不比从前了,他从前笑得比孩儿还灿烂如花,肆无忌惮,但你看他现在笑起来都像是便秘般的痛苦,孩儿哪里还敢劳烦李大哥”
林落说得义正言辞,一脸善良得善解人意的模样。
李先生也只好苦苦一笑。他和王爷王妃是旧时相识,这郡主只比自己小七岁,他也早就认识。
龙昊这下终于搭腔笑道:“落儿妹妹这话可说得有些过了,李大哥若非元气散尽,经脉损断,他的剑此刻怕是会把你这张巧舌如莲的嘴切成莲花了。”
林落莞尔一笑,带着调皮的味道道:“李大哥若敢拿剑刺我,昊哥你总是会替我挡的吧。”
龙昊吐了吐舌头道:“天底下可没几个人能挡住李大哥的剑。”
林落道:“还好他现在是只病猫,全靠那把剑的力量贴身续命,他不敢像从前那样制住我了,哈哈”
她带着些招惹挑衅的语气,但李先生却也只无奈的微微一笑,他已经习惯这丫头了。
秋王妃突然严肃道:“落儿,怎么敢对你李大哥这样无礼?!他现在可是教授你诗书的先生,比不得从前他只把你当作小妹妹宠的时候。”
林落撇了撇嘴。
那姓李的病弱男子突然开口道:“王妃言重了,我一直把落儿当妹妹一样看待的,王府对小侄救治收留的恩情之深,小侄无以为报,教授落儿一些诗书又算得了什么。”
这温和虚弱的声音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秋王妃和蔼道:“贤侄哪里的话,令尊和王府是世交,大家互相帮助本是应该的,何来恩情之说。”
林落突然插话道:“娘亲你是不知道李大哥成天教授我一些什么诗书,他成天都在叫我背诵一些莫名其妙的诗句!刚才还在读什么仙人抚我顶,为我送长生,搞得我好像个修仙的道士一样,真该把他推荐给那爱长生的皇帝哥哥认识才对!”
“是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才对。”姓李的男子咳嗽两声,接话道,病态的脸上露出一片尴尬。
林落哑口不知该作何回答,突然听闻王府院子里传来一声“啪嗒”碎响,又有雨风吹来,又突然响起了雷声,风雨开始大作了。刚才似乎是这阵风把什么东西吹落了。声音是从对面的王府议事厅的方向传来的。
林落啪嗒着一双脚丫好奇的跑到阁楼旁的窗户边低头远远望去。
一阵风雨吹来,雨水里夹着浓浓的血腥味!
一道闪电忽然划过天际,刹那间照亮了王府庭院,照亮了刚才从王府顶上掉落下来的东西。
那是四颗头颅!
四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头颅!
有一个少年男子站在离头颅稍远处的院子中央,闪电划过天际时,照着他硬朗冷峻的陌生面孔,线条明确,有些亦正亦邪的意味。他满脸沉默和严肃,一只苍白有力的右手握着一柄刀,他正将刀伸向雨水里让大雨冲掉血迹,那动作自如娴熟得好似江边洗衣的农妇。
苍白的手,漆黑的鞘!少年男子的嘴角带着笑。